土地老头儿消失不见以后,廖堂主掐出一道法诀,而远在武当山的陈冲,心湖之内赫然响起一道声音:
“小师叔,丹江水神再现,附着在当年的何府九姨太身上,这九姨太和谢安那小子有一段因果纠葛,她要借谢安立于不败之地,请你务必小心。”
陈冲自上次黄希云令他火速赶回武当山取回命牌就一直和已经与武当山化为一体的师兄待着。
老人风吹雨淋,陈冲不忍心离开。
老人知道陈冲心湖的波动,淡淡开口道:“是承志?”
陈冲点了点头。
老人哑然道:“承志这孩子,念着你啊,怕小师叔受危受难。”
陈冲皱眉道:“师兄,上次袭击你的就是她吧。”
老人笑道:“武当山欠人家的,挨几下没关系,谁让天劫因为咱们毁了人家的大道根本呢?”
老人长吁道:“我用我的大道根本和她换,能消除多少怨气是多少吧。”
陈冲眼圈一红,跪在地上,“师兄!”
老人伸手摸了摸他头,“你记着,冲儿,别为难她,她又何尝不是一个苦命的人啊,一江水神泽润万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到头来落得个天罚的结局,你说她能不心怀怨恨吗?”
陈冲怒道:“可她纵有千般怨恨,也不该那样对待百姓呀,百姓有什么错?”
老人摇摇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陈冲不说话,老人含泪嘱咐道:“你大劫在即,千万不要因此节外生枝,否则三百年前,老师爷跟这破天道拼了命给你争取下来的机会就没了呀!”
“这不仅在于武当,在于天下。你要记住,你这一剑,要问的不是自己的道,是天下的道呀!”
陈冲重重点了点头。
老人最后无力说道:“下山去吧,记住师兄这些话。”
陈冲突然想起什么,不敢开口,可犹豫良久还是说道:“师兄,你这些年有想过宋泾吗?”
老人不说话,闭着眼睛,只是摆摆手。
陈冲磕了一个头,不再多问,转身下山。
他没有用任何的神通。
就那么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走下来。
他还记得小时候,武当山禁止修行弟子饮酒,但宋泾就不听,而且还极为嚣张,常常挎着一个酒壶背着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上去拜见师兄,就是下雪下雨也不曾中断,宋泾有时喝醉不肯,他就用小师叔的身份压他。
宋泾对别人睚眦必报,可对他,宠爱之至。
每次有了好酒总要拿筷子头蘸着喂到他嘴里,然后一个人能傻乐半天。
宋泾每次上山,都走的气喘吁吁,酒壶叮当响,他骑在宋泾脖子上,耀武扬威对他说,师兄说了,你每悄悄喝一次酒,我就可以让你背着我走一遭。
宋泾酒没断过,也从没有食言,每次都要背着他上山。
寒来暑往,不知多少春秋。
陈冲鼻头一酸,痴痴看着脚下不知承载了多少故事和脚印的青石台阶。
后来,也是在这条道,宋泾被他的师傅,自己的师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从三境中期打回凡人的。
全武当上下,无不动容。
那时候他还小,他拼了命想拦着师兄,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宋泾就要遭受这么大的惩罚。
后来他长大了,才知道师兄说宋泾欺师灭祖是什么意思。
然而,说到天才,陈冲之后无论多少岁月过去,也从来只认宋泾一个人。
宋泾后来再没回过武当山。
陈冲走到山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眼模糊,夜风吹的脸庞两道冰凉冰凉。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巍峨秀丽的山岳,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走,还能不能回来。
这台阶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次走了。
陈冲负手而立,身形拔地而起,如惊雷电掣,天地一亮。
......
讲武堂内,秋若云把那红衣女子的真气替老奶奶输入以后,老奶奶心肺之间的黑气果然消失不见。
老奶奶一醒来,就抓着吴坤的手要她的二胡。
秋若云别有意味的看了吴坤一眼,提醒他别忘了堂主的吩咐。
吴坤点了点头,背起老奶奶喜极而泣道:“奶奶,二胡在家里呢,走,孙儿背着你回家。”
老奶奶流着泪趴在吴坤肩头,紧紧搂着孙儿的脖子,竟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