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一口气说完,这位新县长窦连胜陷入沉默。
他丝毫不怀疑常风的话,这个跟随了他十几年的副将,不仅仅能冲锋陷阵,掌中谋略,胸中见识更是世所罕见。
太平军是败了,败在几个读书人手上,但其实常风没有败。
如此天下,风云变幻,胜败当真是日新月异,如浮萍起落,此一时彼一时也。
后来那几位读书人不是也没守住最后的国门,清王朝终究不还是湮灭?
现在,常风都不挂怀,他更没有什么理由咬着不放,说实在的,他们该考虑南方了。
窦连胜长出一口气开口道:“常风啊,你说南边为什么费尽周折却偏偏派我们来此地?”
常风欲言又止,窦连胜笑了笑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
常风伸手作揖沉声道:“他们以为将军一介武夫,可如臂使指,不似原来兴中会之流,勾心斗角,各自为政。”
窦连胜挑眉道:“我连那帮人都不如?”
常风苦涩道:“将军自有将军的好。”
窦连胜哈哈一笑,拍了拍常风的肩膀,“你这话倒说得实在。”
常风没说话,窦连胜继续道:“其实要我看,他们还有一个原因。”
常风略一沉吟开口道:“大名府?”
窦连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常风长出一口气道:“神殿。”
窦连胜极满意的一笑,赞道:“常风,怪不得有你在身边我总是那么踏实呢。”
这位足智多谋,文武双全的副将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紧皱眉头道:“如果真如将军所料,那将军夹在中间,恐怕......”
窦连胜摆手打断他,眼神一片祥和宁静,指着官道尽头缓缓说道:“山下的百姓不也在中间吗?”
常风突然骂道:“这帮王八蛋政客!”
窦连胜却摇摇头道:“这回他们可不是为了争地盘,怨不得政客,这回啊,跟这座山关系很大呢。”
常风冷静的想了又想,开口道:“怪不得袁氏从两年前就派了一个巡防营到此地,想来也一定是和神殿有关。”
听到袁氏,窦连胜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袁氏算个什么东西?虽说和南方均是政客之流,但是人家南方好歹给百姓留有一席余地,真心惦记着祖宗。你再瞧瞧袁氏,吃里扒外,已经是不要脸到了极点,也亏的神殿小日本饥不择食,和这种人能一个锅抡勺,要是我,牙非得给他打光!”
常风微微一叹道:“窃国无门,数典忘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窦连胜负手而立,好似想起多少年前的时光,轻声道:“所以啊,大名府最后还是不计前嫌选择了南方作为合作对象,当然,和我们一样,乱世之中,不讲恩怨。”
常风笑道:“那帮读书种子绝不会选择袁氏的,光一个神殿就让他们和袁氏势不两立。”
窦连胜哈哈的笑了出来,痛痛快快击掌道:“没错,没错,这话精辟,就凭这一点,老子就从来不觉得输给读书人是一件脸上无光的事情。”
这话说完,这位沙场老将微微沉默,重重道:
“可要是输给了日本人,老子何止脸上无光,死了能不能站着见祖宗都难说的很啊!”
常风看着将军满鬓白发却意气风发,心中突然一阵热血激荡,恭声道:“将军,不管神殿还是大名府,袁氏或者兴中会,常风心里只有将军一人!”
窦连胜欣慰一笑,叹气道:“可惜了我没念过几天书,成不了大器,你记着这天下以后不论是谁的,那人一定不是武夫。”
常风胸口仿佛被噎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窦连胜又拍了拍他肩膀道:“今天咱们不去县城,先走走。”
常风点了点头。
窦连胜大喝一声:“来人!”
“在!”
马车旁边的短发师爷一路小跑着急忙赶过来,恭恭敬敬道:“将军有何吩咐?”
窦连胜指了指他,问常风道:“他行不行?”
常风摇了摇头,“一身墨水味儿,一看就不是习武之人。”
窦连胜却哈哈笑道:“正合我意,就他了,老子没当过读书人,搞个替身怎么也得过过读书人的瘾!”
常风微微一叹,这位将军哪都好,就是太性情了一些。
师爷仍蒙在鼓里,不明所以,茫然转着眼珠子,小心问道:“将军,小的,您要小的.....”
“换衣服!”
常风和窦连胜同时说道,随即二人对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
师爷问都不敢问就换下了衣服,窦连胜又噼里啪啦了一顿,身材变小,穿上了师爷的衣服走到路中央,大声道:“全体都有!”
“在!”
“现在我是师爷,师爷是县长,你们送他去魏都上任!不得有误!”
马队沉寂很久,有些摸不着调,好久没应声,窦连声这火爆脾气,怒喝道:“听见了吗!”
“是!”
一行马队步卒这才响亮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