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我作为外人很难给你准确的答复,我只是一个略施小计的,至于魔法作用在她身上具体产生了什么效果并不完全受控,我只能告诉你魔法的原理是用记忆编织梦境,有且只有一个在她记忆中对她而言独一无二的人才能进入她的梦境世界,我当然希望那个人是你,这样你就不能跟暮色作对,显然,她也是这么想的。”奥丁停顿下来喝了口酒,“至于她对你是什么感情,如果你没能在她的梦里找到答案,那么现实中更不可能有,就算有,你真的在乎吗?你可是把她抛弃在那里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明微眼神复杂,走向那张空椅子,坐了下去。
碳酸的气冲出缝隙发出声音,奥丁为他开了一罐啤酒,放在他的手边,但他并未理会。
他有这么特别吗?特别到陈璃画愿意跟他共享自己的梦境,愿意在他将要离开时卑微地挽留,明明那么多次他都要说服自己失去她了,甚至以为自己在某些时候已经做到克制情感,不再去思考关于她的事情,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她又会像圣洁的天使那样把自己温柔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洒向他?天使张开羽翼站在空中,好像对她的任何祈求都会被恩许,因为他是天使独一无二的世人。
他真的应该问清楚了,等眼前所有事情落幕,他一定会再次与天使对峙,或许说出埋藏在心中多年早该开口的秘密,或许被天使温柔地拒绝,并得知天使只是爱着众生,并未偏爱于他。
明微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拿起了酒,并且喝了一口,这是他第一次喝奥丁的酒,没有什么特别的,希望里面没有毒药。
“你是开车来的吗?”奥丁问。
“没事,我连驾照都没有。”明微回。
奥丁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我没有抛弃她,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出来。”明微说道。
“跟我解释没用。”奥丁说。
“所以她要怎样才能出来?”明微问。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奥丁摇头,“那个世界依托于她的存在,她与梦境不分彼此,我想也只会终结在她生命的尽头。”
“你说什么?”明微脸色一变,“她不可能再回到现实吗?”
“我不知道,我可没考虑过你跑出伊甸园的可能性,这个魔法在历史上出现过几次,无人回归,与被空鬼抓走类似,你是进入另一个维度的人,而她已经算是维度本身,不同的是我觉得根本没人会想着离开,那是造物主的伊甸园,一个完全自由的世界,你一直在说要把她带回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根本就不愿意离开?”
明微突然沉默。
的确,她很明显更喜欢哪里,只是明微不愿承认,想说服自己那只是被魔法影响的陈璃画,可能不算完整的她,也并非彻底清醒,说到底,如果她真的放弃了现实,明微不知该如何是好。
远空,星之眷族像是海中的水母在空中游动,密密麻麻长长的触须在空气中飘舞。
圣心堂前的座椅犹如九界之上的至高王座,奥丁坐镇于此,世界尽收眼底。
他望着圣母院的方向:“明微,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大区别,你觉得我是骗子,其实你才是,我记得你说过根本不在乎我的计划,只要我把陈璃画还给你就会离开,可如今你明明有选择的权力,那个世界甚至不会因为我的计划而毁灭,我用心良苦为你打造了伊甸园,此时此刻你却坐在这里。”
他紧接着摇了摇头:“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如果没有爱人,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
明微闻言转头看向奥丁,对方脸上的墨镜倒映着身影。
“奥丁,我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世界是一面镜子,你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你觉得它残破不堪,是因为你残破不堪,我们或许没有爱人,但此时此刻世界上仍有无数相爱的人正在相拥,即便是无爱者也以自己的方式享有世界,我们的局限并不一定存在于他人的生活,虽然我是IACO的成员,但我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时时刻刻都想拯救世间水火,只是不想看到这个世界结束罢了。”
奥丁淡淡笑了两声:“看着一个毛头小子在对我说教还真是滑稽。”
场面沉寂了一会。
“我的爱人在坟墓里,与我葬在一起。”奥丁面无表情,“我不指望你能理解,但你是否还记得自己曾在兑换桥上威胁黑熊的情景?你把枪口塞进了他的伤口,用白鲟来威胁他说出陈璃画的信息,你直视过野兽的眼睛吗?其实每个人都是野兽,只是我们爱上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驯服了自己,所以当那个人消失,我便看到了你的眼神,你真的觉得自己比我高尚吗?我们都愿意为所爱之人变成坏人,甚至不惜用对方最爱的人来威胁,你和我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满身光芒的你,看得清黑暗中的身影吗?”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圣心堂前,桌上的瓶瓶罐罐划分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明微自顾自灌了一口酒,气泡刺激口腔,与记忆中的酒一样,每一口都只品尝出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