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密布间，幽川猛然想起安德鲁说过他曾带霍夫曼去过灵夜大陆，帮精灵族参谋过建造太阳塔的事情，然后又联想到露茜所说的太阳塔崩塌后灵夜大陆的巨变，心里莫名地一沉：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霍夫曼在背后捣鬼所造成的？

因为如果太阳塔不崩塌，精灵族自然不会遭受重创濒临灭绝，血族自然也不会舍弃家园远涉重洋入侵西大陆，没有血族的入侵，本来在西大陆悠哉生活的兽人们自然也不会被撵到东大陆来，帝国自然也就不会经历如此一场惨烈的浩劫。

一环扣一环，脉络显得无比清晰，让幽川不得不发出源自灵魂的拷问：“该死的霍夫曼，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再次突破神术去实现你个人的野心和抱负？而把整个世界都推到火海中无情地灼烤？”

就在幽川怒不可遏的时候，卡梅伦身上的黑气倏然散去，露出那张和幽川一样的脸，淡笑道：“那个蕾娜的事，你做得很好。”

“我还以为你根本没在意呢！”

幽川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脱出来，觉察出卡梅伦话里有话，便大大咧咧地旁敲侧击起来：“你为什么觉得我做得很好？”

卡梅伦不以为意地坦言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就只有那个落月教廷让我颇为欣赏了，虽然它的手段对于你们人类来讲显然极其阴险恶劣且刁钻，而站在我的角度看，他们敢于挑战众神乃至造物主的勇气也是足以让我佩服的，虽然我看不到他们成功的希望，但身为人类的他们能达到这个程度，是值得肯定的，若不是我目前能力受限，否则早就去指导指导他们了，也不至于他们走这么多弯路。”

幽川皱眉道：“弯路？莫非你认为他们还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

想起好好的一个世界被搅得天翻地覆，无数的兽人，无数的帝国子民都因此丧命，幽川就气不打一处来，对卡梅伦的话越发感到毛骨悚然，对他没有这样去做而生出莫名的庆幸。

“可惜啊，他们现在的状况距离我的期望越来越远了，已经让我丧失了兴趣，甚至有些反感起来，因为那个霍夫曼已经完全被自己的欲望控制了，已经完全沉溺于虚妄的权力所带来的快感中，奴役整个世界似乎成了他唯一的目标，之前那挑战造物主的野心荡然无存，而那是唯一让我欣喜他的地方，能够在一个人类身上看到这样的野心并有实现的实力，着实让我这天魔在这个孤寂的世界宛如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一样欣喜，而现在，他只带给我失望，也就不值一提了。”

卡梅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在幽川听来，所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怔愣之间，简直无话可搭。

“最可笑的是，身为顶级的黑魔法师，居然依照教会的那一套鼓捣出一个换汤不换药的教廷，妄图打造类似教会般的信仰权威，或许在他心里，控制信仰所获取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这显然是源自他出身的局限，毕竟他之前也是教会的人，可惜他不明白的是，比信仰更强有力的东西，就是恐惧，信仰只是渺小人类自己勾勒出的精神图腾，让人在面临无可抵挡的困难时能够顶礼膜拜而滋生出本就不缺乏的勇气，是一种很可笑的自我否认和无谓的折腾，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信仰会让人逆来顺受，纵使被剥夺了一切，也傻乎乎地以为那是为信仰献身，可以获得永恒的安宁，而恐惧，则能直接激发所有生灵的潜能，让他们不会逆来顺受地接受命运的安排，甚至对命运本身产生排斥和厌恶，彰显出生命本来应有的姿态，对自由和公正才会有着更为清醒的认知。”

卡梅伦或许难得找到合适的人谈话，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看法，听得幽川一脸懵然，又被深深触动，尤其是命运二字，在他的心里荡起一阵阵波澜，是啊，自己现在的样子，从宏观上看来，岂不也是那个自己早就设计好的安排？岂不也是一种自己无法违背的命运？

“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么多，但无论如何，落月教廷这颗毒瘤，是必须铲除的，我一定要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年轻人，不要轻易就对任何事情做出主观的判断，哪怕是某些事实的真相让你觉得自己正确，你要学会从高处看待问题，因为你以为的恶或许不是真的大恶，而你以为的善，或许也不是那么真善。“

卡梅伦身为天魔，居然和自己讨论起善恶来，幽川觉得很是怪异，甚至感到有些好笑，但听起来却句句在理，甚至饱含着某种难以言明的高深哲思，这样的话拿到教会的辩论中去，恐怕也要惊艳四座，让人叹为观止了。

“你的意思是？”

“跟随你自己的内心去做吧，蕾娜姑娘只是一个开始，未来你面临的困难会让你成长的，到那时，你自然会明白我所说的话。”

幽川点了点头，似乎夜已经很深了，一阵困意袭来，他很快便又歪躺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卡梅伦却轻轻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飘到了密室的另一边，在一道帘子后面，一颗水球出现在了他掌中，里面闪映的画面却是之前他替幽川融合心源精华时的场景。

只见一团璀璨的心源精华从剥离出来的心脏和血脉上浮现出来，完整地显现着心脏和血脉本来的形状，如一棵玲珑光树，把整个密室都照得如同白昼。

就在卡梅伦把这团心源精华稳定下来并移动进幽川体内进行糅合的时候，幽川的后脖处忽然爆出一道无比红艳的光芒，一股巨大的能量凭空激荡而出，饶是卡梅伦身为天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轰击余波给击飞，整个身子被抵在墙壁上生生不能动弹，整个密室里的物品更是全部被轰起，所有的尸体和石台垒满了四周的墙壁，但又没有一样受到破损。

卡梅伦翻来覆去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艳羡，却又忍不住颓然长叹道：“我若能得一圣印，何愁宏愿不能实现啊！”

水球倏然消散，卡梅伦飘回到正呼呼大睡的幽川身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臭小子，也不知你是我的克星还是救星，如果这也算是命运，我卡梅伦可真是自取其辱了，当初真不该觊觎命运女神的绝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