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川回到和克莉丝汀商量好的见面地点,发现克莉丝汀和蕾娜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
“怎么样?”
“这是赎身文件,哈玛卡斯一听是公主要人,象征性地要了一个金币就痛快答应了。”幽川有点渴,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就一口喝掉了。
“噢,看来他还挺会做人。”克莉丝汀并不在意过程,她只要结果,现在事情已经办妥,自然不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虽然她知道哈玛卡斯是卖了个面子给自己,但显然她并不认为这样的小事值得放在心上,一句话就轻轻淡淡地过了:“哎,你脸怎么肿了?挨打了?”
幽川摸了摸脸讪笑道:“说来让公主殿下笑话,刚才在路上没注意,我自己撞到一辆停着的马车上了……”
“……”克莉丝汀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虽然早已知道他不是他,但还是有些失望,脸色也冷了下来:“哪要不要找人给你看看?”
“嗨,就碰痛了一下而已,不碍事的。”幽川抬头看了看天色:“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再见了,尊敬的公主殿下。”
“你住哪?”
“我……我没固定的住处,都是临时的……”幽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我想找你的话要上哪去?”
克莉丝汀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虽然自己现在已经很冷静,也接受了他真的已经不会再出现这个事实,但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她仍旧还是瞧出了一点他的影子,而这自然是一种难得的慰藉,她不愿意这点影子都再也瞧不到。
“哦,尊敬的公主殿下,我只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而已,四处奔波只为混口饭吃,我也不知道我明天会在哪里。”
“是吗?我瞧你人也够精明的,身体也不错,不如你也跟了我,我正缺一个你这样能让人放心的跑腿的。”
克莉丝汀意图非常明显地说道。
这一说自然把幽川吓了一跳,赶紧摇头道:“公主殿下,对不起,我自由惯了,也比较懒散,恐怕不能胜任,谢谢公主殿下的抬爱。”
克莉丝汀皱了皱眉,虽然自己是公主,但也不能强迫对方答应跟了自己,毕竟帝国民众在法律上都是自由平等的,见他拒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就此抛开了这个话题。
“但蕾娜的事还没结束,你也参与了进来,后续怎么发展,我总得能联系上你才是。”
幽川笑了笑:“这倒好办,有事你就在天堂酒馆留个讯息就行,那老板会转告我的。”
克莉丝汀笑了笑:“你的人脉还挺广的。”
幽川耸了耸肩,咧嘴笑道:“公主殿下留的讯息,还怕他不上紧来找我吗?”
克莉丝汀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也轻轻一笑。
在蕾娜对幽川表示了一番谢意之后,幽川再闲扯了几句,就恭恭敬敬地告辞了。
幽川很快沿着街道朝卡梅伦的密室走了回去,此刻太阳已经隐没在了高高的城墙之下,街道上的灯火已经点了起来,把整个帝都继续留在了光明之中。
人流比白天还要更为拥挤,下午已经进行过的几场精彩比赛所带来的震撼让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开始夜晚的狂欢,好像不把兴奋熬干,就难以入眠一般。
街边的酒馆和街道上一样喧闹,醉酒的人里里外外都是,各个妓院门口,穿着诱人的女子在热情地招呼过往的男人们,一些调皮的小孩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地嬉戏打闹。
就连那些常见的乞丐,也一改往日邋遢的行头,收拾得像个人,也挤在人群中欢歌乱舞不已。
仿佛这一刻,他们也在尽情地享受着生命的快乐,任何艰难困苦都已经抛置脑后。
就像要他们把所有的生命都在今晚消耗殆尽也在所不惜一般。
忽然,在经过一处驻扎着禁卫营的大院门口时,幽川听见一阵悦耳的琴声。
那是用民间流行的一种叫阔琴的四弦琴弹奏的,琴手显然琴技高超,而且边弹边唱,曲调与歌声很是融洽地拌和在一起,随着轻轻的夜风在夜空中荡漾开来:“……啊,我最美的故乡,我那最美的姑娘,你的笑就是清晨第一缕朝阳,照亮了我的心,指引了我的方向,但当我穿上了军装,就再见了,我的故乡,我的姑娘,但我每晚都会在梦里勾勒你动人的模样……”
歌声带着淡淡的伤感,却也让幽川听出了里面踊跃的希望,似乎一下就看见一个勇武的战士正坐在里面深情地弹唱,月色轻轻地映在他俊朗的脸上,显得无比的唯美和……凄凉。
幽川停下来,仔细地聆听着,一种莫名的感触如雷电一样击中了自己的心房,忧郁而激奋的歌声明显感染了他,让他不由地抬起头,看着满天的繁星闪烁,觉得那就是一颗颗奇怪的眼睛在窥视着这个被战乱和鲜血侵蚀了的世界。
一瞬间,他脑海中就像打开了一道闸门,那些没遗忘或早被遗忘的事情都滚滚而出,每一个场景和片段都变得无比清晰。
幼稚的童年,好动的少年,习练魔法时的艰辛和小有所成的兴奋,那时候自己身为皇子,并不需要去考虑什么,完全地随着自己的喜好自由发展,甚至在自己的眼里,世界就一直是这样美好而无忧无虑的。
直到自己跟着师父伊尔曼秘密出去游历了一趟,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充满着苦难和哀伤,充满着自己之前毫无概念的饥饿,到处是战争留下的创伤,鲜血和尸骸似乎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时自己受到的刺激自然非同小可,甚至完全颠覆了自己习练魔法的初衷,那一刻,自己才明白责任一词的含义,才体会到生命的不易,从而对自己有了全新的认识,要把这个世界缔造得人人都可以过上自己这样的生活就成了铭刻于心的理想,从而对父皇竭尽全力与兽人虐战厮杀表示坚决的反对,认为那对实现自己的理想毫无益处。
因为兽人,也是生命,也是这个世界滋生出的一分子,他们也有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权利。
这自然与帝国的国策格格不入。
而现在,自己知道了那个自己的存在后,这些问题看起来就显得有些过于简单而近乎不太真实起来,他甚至想到,以那个自己的能力,缔造出一个帝国先贤们构想过无数遍的大同世界简直易如反掌,为何不这样做呢?
或许,这就是那个自己觉醒的责任感要落到自己的身上去实现?
……
无限地遐想,无限的惆怅,在轻柔的歌声中,幽川的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种坚毅的神色。
停留了好一会之后,幽川才在歌声中离开了,回到了那座并不起眼的破败房子里,然后拐过一条曲折的过道,推开了那扇简陋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