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蒙蒙,本就幽森的死灵谷更显寂静,好在半空中那数十只血翼飞龙一直在不停盘旋,掀动的气流形成阵阵劲风卷掠在谷中,不至于让人感觉太过沉闷。
在谷底一处平地上,十来个精干士兵在一位铁甲骑士的指挥下很快搭起了几座白色帐篷,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宿营过夜了。
“大人,怎么办?要去赶他走吗?”
血翼飞龙上的一位龙骑士冷冷地俯视着地面,高耸的鼻梁恰如其分地彰显着他同样高耸的傲气,精致的铠甲在天边的余晖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泽,看上去就像他本人散发着傲人的光辉。
飞在他对面的那位被他称为大人的人却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中,照在黑袍上的光线仿佛全被吞噬,不产生半点折射,远远看去就像天空中打开了一个小小的黑洞,一股诡异的气息弥布在整个死灵谷的上空。
“算了,这是他仅有的自由,早点迟点到都没多大关系了。”黑袍人冷笑一声,转而对刚才说话的龙骑士森然叱责道:“倒是你,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怎么成大事?”
“是,属下知错了!”这个龙骑士赶紧认错,似乎黑袍人的叱责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张扬的傲气一下收敛了起来,恭敬得就如同一个虔诚的胆小牧师。
或许出于打破自己被叱责的尴尬,这家伙居然又补问了一句:“只是属下一直不明白,为何陛下不干脆赐他一死,这幽山之后留着也总归是个祸害啊,还害得我们……”
“啪!”
也不知黑影人怎么动作,一块冰晶径直朝这位龙骑士的嘴中射去,不偏不倚地正好把他两颗雪白的大门牙给崩了下来,立马浊血横飞,污流半脸,他甚至差点就狼狈地从血翼飞龙上跌了出去。
“任何时候,都不许质疑陛下,懂吗?”黑袍人森然厉叱,每一个字都如冰锥一样从牙缝里扎出来,直听得所有龙骑士一阵透心凉,纷纷俯首聆训。
“是!”被敲掉了门牙的龙骑士更是来不及把门牙吐掉,囫囵着和血吞下去急急回道,似乎生怕回应的晚了自己就小命不保一样。
“带你们还真是让人头痛!继续看着吧,本座要进入冥想状态,若无大事,不得打扰!”
黑袍人说完,坐下血翼飞龙立马掠高数米,在众龙骑士的头顶悬停下来,双翼如定,再无扑展,却稳而不坠,神奇而诡异。
而在地面,那个铁甲骑士只是斜睨了一下天上的情形,然后从鼻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只是一不小心却喷出了一坨鼻涕,沾在了他浓浓的络腮胡上,亮晶晶的着实大煞风景。
瞅瞅没人看见,他赶紧用手把它捋了下来,一把就要抹在帐篷上。
“哎,二哥,我告诉过你多少回要注重个人卫生,你这鼻涕捈这上面,是想让我也患上风寒症么?”
一个只有布尔统领肩膀高的年轻人出现在他左边,不住地摇头轻叹道。
“啊呀,殿下,你怎么就下来了?”布尔统领脸红耳赤地挠头道:“这里面还没布置好呢……”
“车里闷得慌,也幸亏我下来了,否则我不就要闻着你的鼻涕味过一夜?”年轻人微笑着揶揄道。
布尔统领赶紧把手上的鼻涕揩在了自己的裤子上,然后摊开手尬笑道:““嘿嘿,这不是顺手么……”
“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臭丘八!”年轻人笑骂道:“得,赶紧叫兄弟们都歇下来恢复一下体力吧,帐篷搭好就行,别布置什么了。”
“那怎么成?”布尔统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和我们一样呢?”
“怎么不能一样?”年轻人笑道:“你可是我二哥,何况我现在可只是一名遭流放的囚犯。”
“那你也是最尊贵的囚犯!”布尔统领两眼一红,似乎就要掉下泪来,也不容年轻人再说什么,立马扭头朝几个士兵大喝道:“你们磨蹭啥呢?赶紧给我把里面布置好,殿下要睡不好,老子把你们的头砍了当球踢!”
年轻人也只得轻叹一声,他知道在这位忠心耿耿的布尔统领眼中,自己的位置是无人能取代的。
因为自己是奥兰多·幽川,是奥兰皇室仅存的血脉,是幽山大帝的唯一儿子,乃昔日强大的奥兰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
当然,现在自己也只能从这个仍旧追随自己的布尔统领身上感受到这份沉甸甸的尊敬和荣耀。
因为奥兰帝国在九国同盟的反击下已经覆灭了。
新的波仑帝国取而代之屹立在这片大陆上,并一扫之前奥兰帝国穷兵黩武的颓废,慢慢步入稳定发展的轨道,国民逐渐安定,百业复苏,一派兴旺之兆。
“就这样吧,所有的罪孽就让我一人来承受吧!”年轻人苦笑着看了一下天空上一路押解的龙骑卫队,眼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双拳紧握着走进了空无一物的帐篷里。
“殿下,我们能进来吗?”几个士兵在帐篷外很恭敬地请示道。
“不必了,你们都去歇着吧!”年轻人已经盘腿闭目在帐篷中央打坐起来,闻声便很干脆地拒绝道。
“滚!滚!滚!老子就没带过这么没眼力劲的兵!”布尔统领立马赶了过来,直接把这几个士兵轰走了,然后自己像一座铁塔般站在帐篷前纹丝不动。
“二哥,你也去歇着吧,不必傻站在这。”幽川闭目轻道:“有龙骑护卫在此,危险自然是没有的。”
“那不行,我信不过这帮鸟人!”布尔统领骂骂咧咧道:“再说了,不呆在殿下身边,我也睡不着!”
“那就辛苦你了。”
“嗨,这算什么,只要殿下平安,就是我布尔最大的福分!”
幽川闭着的眼缓缓流下了两行清泪:“事到如今,你果真不怨我?”
“我怎么会怨你?我的眼睛又不瞎,我只是替殿下不值而万分惋惜。”布尔统领怒目看着半空中的龙骑护卫,故意把声音扯大道:“若没有殿下的忍让,帝国起码得多死几千万人,可惜小人得志就忘形,也不好好管教一下自己手下的恶狗!”
“这都是意外,也怪不得他……”幽川苦涩地回道,或许是太过悲戚,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涌了出来,他赶紧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流出嘴角的也用手帕轻轻揩拭干净,手势就像一个技艺精湛的优雅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