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五年五月中,东京汴梁晏府。
翰林学士晏殊看着手中那条状的芋头粉条和略微带着黄色的面条,还有摆在桌子上的剁椒玻璃瓶,疑惑的问站在一旁的人:“此物可食。”
来人叉手行礼:“大学士,某主人书信里有庖厨之法,可放心享用,味道不多。这些晒干的粉条和面条,呵呵,就是干汤饼,极易保存,水煮片刻即食,吃起来远比水稻便利,用于边军的口粮甚有优势。”
“嗯,辛苦了,请回吧,本官这就试试。”晏殊点了点头道。
餐毕晏殊哈着满嘴的辣气,端着一杯清茶坐在案前,百思不得其解。
苏州丁家和吴梦先是进献蜂窝煤炉,解决了京师庖厨和冬日取暖的难题,现整个东京城内除了大户风雅之家尚用木炭煮茶,其余逐步改用煤炉。
连官家去岁冬日都在崇政殿中用上了带铁皮烟囱的蜂窝煤炉,既无烟气也无炭毒,且整个殿内暖烘烘,完全不是烧炭取暖可比。
今年使用的百姓更多,漕河上运往京师都是石炭,木炭已无人问津,朝廷把石炭改为官营,大木炭商连连倒闭,简直是一箭双雕,既解决了取暖这等民生大事,又打击了囤积居奇的奸商。
丁家随后又与苏州衙门合股经营烈酒和石炭,这烈酒如今在北地卖的火爆之极,据闻在契丹两升装的大瓶酒要卖到六百文钱,今年苏州的赋税必定增长不少。
丁家娘舅和三少爷去了台湾后,又炼出好钢,上次进献的钢刀和大内卫士的百炼宝刀平分秋色,还注明此刀只是寻常,可大量打造,打造费用及其低廉,每把不超过两贯钱。
如今又弄出如此便利美味的物品,这哪一样不是滔天之功,哪一样若是自行经营不是富得流油?
偏偏丁家和那吴先生又从不讨要奖赏,莫非另有所图?
周怀政出事后,晏殊可是吓的要死,自此以后他抱定了做太平官的想法,对于皇城司派人送来的东西,晏殊想了一阵,决定自己还是少惹事。
此事还是交由政事堂诸公和官家去头疼吧,寇相公下台了,也不知道丁相公会不会关注此事。
英明伟大的丁相公才不会头疼,他如今正忙着收钱卖官、拉拢官员、稳固地位,哪有心情理会这等小事,一甩手就将奏疏束之高阁。
然而官家赵恒即便没有此事照样头疼,赵恒这个皇帝晚年经常自行头疼、头昏且丧失记忆,仿佛得了离魂症,台湾上次进献的钢刀之事便没了下文。
如今皇宫大内处理政务完全落到了皇后刘娥手里。刘娥批阅奏折时看到了政事堂王曾上的奏疏,里面的内容便是关于台湾进献的各类神器和粮食制品。
刘娥阅后轻蔑的一笑,她才懒得理会台湾这些破事。
丁家前些年进献的蜂窝煤炉确实好用,奈何那是和自己不对付的鲁宗道那倔强君子四处宣扬的,她心有不喜。
刘娥以前还厌恶寇准,嫌他心直嘴快,去岁好容易将他弄下去,年底又将李迪贬官,但政事堂还有个和他们一路货色的参知政事王曾,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如丁家再次立功,王曾必定神气活现。
所以刘娥一定要压住这两份奏折。先得想法子赶走王曾,再使用台湾的那些制作粮食的法子,那时便是本皇后的功绩,跟你这臭王曾毫无瓜葛。
政治是最肮脏的,为了权势和所谓的平衡,可以牺牲原则、牺牲律法、牺牲生命,像刘娥这样的行为,便是牺牲天下百姓的利益来维护自己的权势。
刘娥其实算不得昏庸之人,她在原本的历史上还是有一番作为,保证了真宗朝和仁宗朝的衔接。
可她的权欲心太重,在维护自己统治地位上毫不含糊,一直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力,最后是迫于无奈不敢称帝,而且直到自己去世了仁宗皇帝赵祯才亲政。
易保存之食物和犀利之兵器皆为保国安民的必要条件,但因为王曾和寇准、李迪是一个形式,那就是不允许刘娥牝鸡司晨,所以他的举荐,刘娥便不采纳,可见缺乏监督的权力有多么可怕。
刘娥做的这一切宫内有个人最是清楚,那便是入内侍省都都知陈琳。
陈琳一直掌管皇城司,皇城司是一个类似于明朝锦衣卫的机构,只是没有锦衣卫那么大的规模和名气,其特务组织的性质和锦衣卫没有根本性的区别。
陈琳这个老狐狸掌內宫和皇城司多年,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久经考验的封建阶级特务头子,对朝政那是洞若观火,长期呆在宫里让他早就摸透了皇帝赵恒和皇后刘娥的脾气。
台湾皇城司暗谍的密报呈进了皇宫,陈琳看后面露微笑,而病中的赵恒对奏疏都未曾仔细御览。
恰恰这次他头晕稍微轻松了一些,躺在摇椅上一眼瞥见陈琳脸上的微笑,不由问道:“陈琳,是不是台湾岛上又来密报了,朕也看不仔细,你且念来给朕听听。”
陈琳躬身称是,拿起密报念了起来,赵恒听着听着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待陈琳念完,他思索片刻后说道:“陈琳啊,吴先生说的话甚是在理啊,朕是大宋全天下百姓的父母官,亦是大宋禁军的最高统帅,让天下百姓富庶是朕的职责,诸如此类之言语听得朕如同醍醐灌顶啊,满朝文武却是无一人有此见识,每日里皆是圣人长、圣人短,为何却独独没有自己的见解呢?”
陈琳心道陛下啊,台湾弄出多少新鲜东西,可这些密报陛下你都未曾细细看过,看着赵恒苍老病态的面容,他又不忍心让官家再添烦恼。
只好笑道:“这也是陛下洪福齐天,有了吴先生这等奇人来帮助大宋朝廷。”
赵恒叹道:“可惜此等奇人,偏偏不愿意入朝为官,哪怕是来教导教导太子也好,但他远在台湾岛上,又能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