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汉子接口道:“不是说丁家有许多机巧之术,怎的从未见过?如今我等住在这腌臜之地,实在是难受之极,远不如当初在昆山县的村子里。”
史三郎对丁家和吴梦的信任也在一点一点的瓦解,来了台湾岛快半年了,并未见到什么新鲜玩意,反而是日复一日之劳作,比以往辛苦许多。
他摇摇头丧气的说道:“我等真是在此地遭罪,莫非那些厢军也是欺骗我等的。”
睡在史三郎对床的汉子坐了起来,神秘的说道:“定然不会,某前几日被抽去机械工坊帮忙,见到了那黑乎乎的机床。好家伙,被山上冲下来的溪水一带,那机床转的好快,一根铁棒伸进去,滋滋声过后,立马被削了厚厚的一层黑皮,变得亮光光的。”
史三郎一听便来了劲头,问道:“兄台,你还看到了什么?”
那汉子回道:“还有一个工坊,不让俺们进入,门口还有厢军守着,听说里面是无须水力和人力驱使,放入石炭便可转动的机床,是神仙赐给吴先生的。”
孙十五郎笑道:“你这厮尽是胡说,哪有什么神仙,又哪有什么自己转动的机床,定是那吴先生装神弄鬼。”
那汉子啐了他一口道:“不信算了,工坊管事的和尚说了,只要识得文字,会数算之术,春耕后可去营田司报名,经考核合格,便可到工坊做工,见识到神仙所赐之机床。”
史三郎心中一动,还未开口,孙十五郎急忙对着他说道:“三郎,这些你都会,何不去工坊考考,总好过住在这腌臜之地。”
史三郎抠了抠发髻道:“就是不知道难不难,若是阿拉伯数算,某还是会一点,嗯,十五郎说的是,春耕后某去试试。”
正说话间,外面响起一阵呼喝“你小子屡教不改,又在门外撒尿,看本将不抽死你”,然后就是一阵阵鞭子抽打肉体的声音和一声声惨呼,屋内众人赶紧缩进了被窝,不再出声。
妇女营地处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女人的嘴巴本来就碎,一入夜无事可干,这些妇人们就摸黑坐在一起拉家常,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
史三郎的母亲沈氏叹了口气道:“孙家娘子,前几日听老身那三郎说日日耕作甚是辛苦,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也是怪贼老天暴雨成灾,否则哪会被官府驱赶至此。”
孙十五郎的母亲程氏一样神情沮丧,她说道:“如今的日子难熬啊,村子里拥挤不堪,雨一下便成了黄泥塘,真真难受之极。想我等在海上漂了几日才到此地,也不知道离家乡有多远,回是回不去了,后面的日子咋过哦。”
史三郎的妹妹史二娘才十三岁,和孙十五郎的妹妹都在学堂上学,她却没有丧气,说道:“娘,先生们可不是这般说的,先生们说此处田地甚是肥美,两季稻一季麦,可一年三熟。”
沈氏给了史二娘一个爆栗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你知道什么,那些先生们就是把我等骗来这荒岛的。”
史二娘很是不服气,轻声嘟囔道:“先生就是这般说的,还有枫桥班的学子们也是如此说,他们本事可大了,能做好多东西。”
沈氏苦笑着摸摸自己女儿的头道:“二娘啊,你还小,那些东西是能吃还是能喝啊,现下这荒岛上日日就是点白米饭,连盐巴都不舍得放,比在村子里吃的还差,唉,慢慢熬吧。”
学堂里只有吴梦、智能和尚和王夫子、景灵、小青五位个教授,吴梦主要是教那三十余位俗家弟子学习数学、格物和机械加工知识。
数学还好说,格物和机械知识必须要有感性认识才容易理解,感性认识最好的方式就是实验和实习,集装箱里能够用来教学的道具很少,吴梦把课本已经发给了这些弟子,吩咐理解不了就死记硬背。
至于灾民的子弟需要的教材便由这些弟子们夜间抄写装订,枫桥班弟子平素还得轮流去学堂讲学。
女学那边便是景灵和小青在授课,两个美貌的女夫子倒一直是汉子们永恒的话题。
有意思的是丁睿这个十岁的娃娃也须辅导比自己还大的学童们做算术,那些招募来的工匠们瞅着不禁瞠目结舌。
等到丁睿手拿一张张图纸仔细讲解给工匠们听时,他们就从瞠目结舌变成惊奇了。
工匠们无不认为丁睿是台湾岛上的神童,而大宋此时盛产神童,晏殊和蔡伯俙就是其中之一。
大和尚更加忙碌,他除了授课,每日都刻苦钻研机械基础、机械加工工艺、公差与配合,并阅读吴梦给他的锅驼机说明书,天天盼着机器能够开动起来。
林贵平则是总管,现下监管最要害之农耕工作,这个从未种过田的汉子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灰蒙蒙的外袍上怕是能搓出来半斤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