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一声令下,此时春耕已毕,劳力闲置,经过这两年差役的改制,减少了盘剥的环节,百姓们对官府的徭役已经不再反感,何况这娄江治水本就是百姓自己的事情。
一时之间大量民夫、民船进入娄江捞取淤泥,这下把丁府管家忠伯乐坏了,他带着人马天天去江边拖淤泥回来。
长洲和吴县的百姓们有样学样,江段淤泥搬运根本不用民夫操心,只要一挖上岸来就被村民拖走。
林贵平带着张财神来到州衙,与孙冕密谋了一番,第二日开江水军便以清淤的名义开拔,至娄江入海口整修码头。
烈日炎炎,昆山县境内的娄江河潺潺流动,河畔的青青杨柳枝下,一群绿袍、青袍官员簇拥着孙冕沿着河堤视察。
孙冕的官袍后背都浸湿了,他摘下官帽,眉头微皱,拿起随从手里的蒲扇使劲扇着。
河面上来来往往的小船将挖上来的淤泥拖至岸边,再用大车拖走,孙冕看着连连摇头不已。
昆山知县盖上近前抱拳行礼道:“知州,如今大车甚少,河船卸下淤泥费时良久,又不敢卸在河边,大雨若是一来,恐又冲入河内。”
孙冕扬起手中的蒲扇指向河岸边的淤泥道:“老夫正想与你分说此事,现下长洲、吴县两岸的的百姓们自发将淤泥运回沤粪,尔等为何不向百姓公告。”
盖上行苦笑道:“百姓不信这淤泥可肥田,下官们费劲口舌都无济于事。”
孙冕喝道:“非也,尔等未尽全力,何以说无济于事?明日将村里的里正、乡司召来,去长洲县亲眼看看百姓是怎生沤粪的,往来路费、住宿由尔等县衙公使库列支,不得有误。”
盖上行唯唯诺诺的应承下来,不说百姓不信,他都不信。
吴山村沤粪的法子这两年已经传遍了长、吴两县,在长洲县衙的推动下,只要吴山村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有跟风的,养猪场和鸡场都开了十几家,种黄豆的也已经不少。
仿照丁氏豆腐摊的作坊也有了五六家,肉食的卖价下跌不少,百姓们偶尔吃点肉食打打牙祭已是不难。
孙冕看着昆山县这帮官员,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长洲县在王嘉言的带领下各项政绩蒸蒸日上,他素有大志,就凭现在的功劳,稳妥妥的一个通判到手,可他向朝廷上书恳求留下再磨勘三年,这分明是想将基础打得更牢。
王嘉言一年到头很少呆在县衙,每日里基本都是去吴山村亲笔记录农事,或是去城里每个工坊、市场转圈,甚至亲自下到各个乡村,将吴山村的法子广为传播。
两年来的风吹日晒,将王嘉言从一个白面书生变成了肤色黝黑的农民,县衙的官吏眼见知县如此勤政,也不好意思不动。
昆山县却是另外一个模样,自己突然袭击亲临此处,发现河道清淤搞得热火朝天,这些官老爷们却是一个个端坐在县衙内做泥菩萨,无人去现场视察。
孙冕一语不发的回了县城,他把知县、主薄、县尉都叫到知事厅,语重心长的说道:“诸位同僚,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诸位都是朝廷命官,牧守一方当为朝廷分忧,现下长、吴两县吏治清明,两税、商税连连增长,诸位若是墨守成规,这任期内的赋税相差太远,对诸位的前途可是大有影响的。”
三人脸有羞惭,低头不语,心道那长、吴两县是州城所在的上县,我等中县如何能比。
孙冕多年为官,一看脸色便知这几人心里的意图,他问道:“三位以为这长、吴两县的政绩是位于州城之故,对也不对?”
三人偷偷看了眼孙冕的脸色并无怒气,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孙冕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尔等三人待这娄江清淤完毕,来州城一趟,且去瞧瞧长洲的王嘉言知县是如何勤于政务的。他每日不是去吴山村观摩记录农活和工匠之术,就是下乡推广农术,酷暑烈日从无间隔,尔等却是在这县衙内享受清凉。”
盖上行不服气了,抱拳行礼道:“知州,我等若是有那吴山村的带领,政绩必然不弱于长洲。”
孙冕反问道:“那尔等为何不去吴山村现场观摩,朝廷虽有令不得擅自离开治所,诸位可向本官禀报,这是好事,本官又怎会不批?”
盖上行心中有愧,低头不语,孙冕又道:“开江水军在此处修建的海港如何了?”
主薄抱拳道:“此事是下官在掌管,码头已清淤完毕,此刻正在打桩修筑栈桥,预计六月底海船便可停靠。”
孙冕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尔等务必协助水军将码头修筑好,昆山县三年后的大治就靠这码头了。”
盖上行奇道:“知州,下官至今尚不知这码头作何之用,那开江水军的指挥使也不知晓内情。”
孙冕没有告诉他们实情,而是笑了笑说道:“此事暂且不可说,七八月时分尔等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