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政叹了口气道:“此项工程,耗资巨大,非一两百万贯不可,且需十年之功,王相公言称此事劳民伤财,苏州如州库充裕,不妨上贡给三司以资国用。”
赵祯苦笑道:“周家哥哥,连我这区区顽童都知道是好事,王相公何故如此抠门,但你与我说又有何用,我又不可随意向爹爹进谏。”
周怀政颇有深意的说道:“太子殿下,大宋的朝政好坏十有八九系于宰相之身,用了贤臣自然大治,可奸臣当道那定是祸害无穷。”
赵祯像个大人似的叹叹气道:“这用贤臣自是应该,可此事非我所能关心,我还是安心吧。”
周怀政话里有话的说道:“殿下,下官也就是说说,并无他意,只要殿下说应该用贤臣就行。”
赵祯不过一九岁孩童,哪能听得懂这些隐含深意的话语,他点点头道:“周家哥哥说的是,我要回课室了,周立给我讲解数算之法的时辰到了。”
待赵祯和周立进入屋内,周怀政叮嘱內侍们服侍好升王,他脱下官袍换上便装出了皇宫,往东京城西坊而去。
此刻天已漆黑,西坊乃是东京城禁军及家眷住地,一待天黑便关闭所有坊门,严禁外出。
周怀政走到一处坊门外,坊门左侧有一小屋,屋内烛光昏暗,门前站着两名腰跨横刀的守门兵士。
兵士见周怀政走进坊门,又身着便装,连忙咤道:“何方人士,敢夜闯禁军驻地。”
周怀政也不与他计较,走到近前,从衣襟中掏出一个黄橙橙的圆形令牌递给守门军士。
军士狐疑的接过令牌,就着昏暗的烛光仔细看了看,刚才绷紧的脸立时转为掐媚的笑容,连忙叉手行礼道:“不知上官前来,还请恕罪。”
周怀政笑笑道:“尔等不知某家的身份,何罪之有,且打开坊门,某自有公干。”
兵士叉手道:“是,谨遵上官之令。”
说罢开了门闸,两个兵士合力将沉重的坊门推开一条缝。
周怀政道:“某半个时辰后某便会出去,到时劳烦二位开门。”
兵士媚笑道:“上官只需在门内呼唤一声,小的立即开门。”
周怀政点点头走进坊内,别看这西坊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坊内可是热闹的很。
禁军家眷们互相串着门,一些屋子里还传出猜拳行令的吆喝声,只是没有民坊掷骰子的声音,大宋禁止关扑,禁军管的更严。
禁军兵士的孩子们在坊市开阔处你追我赶,互相嬉闹,父母立在一旁训斥喝骂。
周怀政看到这一幕童趣不禁微笑起来,嘴角流露出些许温情。
他本是孤儿,父母死于西北战场,是先皇太宗将他带回开封,后交于养父周绍宗,一直在皇宫内抚育成人。
看到这些父母俱在的孩子,他便回想起自己那心酸的童年,若是父母不早亡他也会有个温暖的怀抱。
周怀政随着街道东一拐西一弯,显见对此处熟悉之极。
周怀政走了片刻,来到了一栋独门独户的小楼门前,他上前敲了敲门。
门内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谁啊,夜里上门来有何事。”
屋内之人边说边打开房门,一看是周怀政,当即点头哈腰道:“原来是周都监,快请入内。”
周怀政笑了笑,闪身入内,这人探头出来,左右看了看门外无人,迅疾闪身进门,将房门关紧后叉手问道:“都监夜里来此,定是有要事。”
周怀政“嗯”了一声,开口说道:“朱四,你且拿纸笔来,某来口述,你且修书一封与你兄长。”
那朱四急忙入内拿来纸笔,周怀政看他磨了好了墨,便从袖袍内拿出信笺,念了起来。
一炷香后,朱四将书信抄录完毕。
周怀政道:“四郎,你这几日务必将此信送至永兴军,亲手交于你兄长,切勿让他人知晓,顺带传个口信给朱巡检,此事定要让寇相公入套,事关重大,不可出一丝一毫差错,切记切记。”
朱四抱拳道:“在下这几日定将书信送出,都监尽可放心。”
周怀政满意的点点头,抱拳道:“如此有劳了,某这便回宫去了。”
朱四叉手还礼道:“夜深了,都监一路慢走。”
说罢连忙打开房门,周怀政走出房间,挥了挥手,往坊门走去。
他举头望了望在夜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轻声念道:“寇相公,你可千万不要让在下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