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小王自然知晓,我爹爹便是为此病倒。”
“下官一好友秋日里至徐州游玩之时,见一和尚带领乡民赶着鸡鸭吃蝗虫,他上前请教,和尚便告诉他有高人言称蝗虫还将肆虐两年,所以领着众乡民灭蝗。
某那友人急忙将灭蝗之法抄录,并修书一封送来京师,这就是那封书信。”晏殊指了指书信道。
“哦,寺丞这法子可否管用,爹爹为天下的蝗灾昼夜难眠,我看着甚是难受。”赵祯喜道。
“郡王可让圣上派皇城司的探子前去当地县衙暗访,据下官友人所知当地知县已首肯灭蝗之,事关重大,请郡王务必转交。”晏殊抱拳躬身郑重说道。
赵受益点点头,将信笺放入衣襟内,带着杨文广出门走了。
崇薇殿内,赵恒斜倚塌上,看着刘娥批示过的奏折,频频点头,显得甚是满意。
也许是感觉到封禅的闹剧该结束了,也许是蝗灾闹得大宋天下不宁,赵恒上月颁下旨意,改来年的年号为天禧,不知是不是想上天降下祥瑞,赐福于两年来多灾多难的大宋天下。
皇帝正看得入神,赵受益从殿外鱼贯而入,清脆的童音响起:“爹爹,今日可好些。”
赵恒放下手中的奏折,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乖儿子说道:“爹爹好多了,我儿今日学了什么,讲来给爹爹听。”
“晏寺丞今日开讲《大学》,今日讲的是宗旨,“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国治而后天下平,爹爹,孩儿暗诵的可有错。”赵受益一字不漏的背诵了一遍下午所学的内容。
“呵呵,我儿甚乖,无一处错漏,爹爹心中甚喜。”赵恒伸手抚着赵受益的小脸。
“爹爹,各地的蝗灾是否已灭。”赵受益小心的问道。
“我儿知道关注朝政民生了,呵呵,爹爹祈祷上天,蝗虫投海而死的甚多,应无大碍。”赵恒故作镇静。
赵受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马上大拍马屁:“爹爹法力精深,区区蝗虫自不在话下。”
转眼又道:“若是今年走了,明年又来如何是好。”
这话可就戳中赵恒心里的痛处了,他接到朝臣和皇城司的奏报,京畿、京东、京西、河北、江淮都发现大量虫卵,要命的是今冬天气不冷,如若蝗虫的虫卵冻不死,明年开春便会孵化成灾。
赵恒叹了口气,不想在儿子面前说丧气话:“益儿你好好读书就成,这些事自有为父和你母后、众大臣来商议。”
赵受益聪明的很,一看父亲脸上的神色必定是为此事烦恼,便道:“今日孩儿听闻有一高人言称今岁为暖冬,虫卵冻之不死,明后两年必为祸害。”
赵恒心中一颤,他虽然偶尔有些昏庸,搞那劳什子封禅、建道观耗损了大量财力,本质上还是个仁慈的皇帝,对民生极其关心。
于是连忙问道:“我儿,告诉为父是哪位高人所说?”
赵受益从衣襟中拿出晏殊给他的信道:“爹爹,是资善堂晏寺丞的好友,至徐州游玩偶遇高人,记录灭蝗之法,当地县衙已按高人所嘱行事,这是他好友的书信。”说罢呈上书信,眼睛亮晶晶的瞅着自己的父皇。
赵恒顾不得头昏,忙接过来展开详阅,越看越觉得有理,天上诸神仙不保佑自己,地方上还议论纷纷说因自己无德上天才谴下蝗虫为害人间,看来老子只能大开杀戒了。
赵恒看完后大喝了一声:“来人。”
陈琳从外间进来躬身道:“老臣在此,陛下有何吩咐。”
“你速遣皇城司探子去书信所述县衙探查,打探此信是否属实,即刻出京,快马返回,未查清事实前,不得泄露半点。”赵恒递过书信。
“是,老臣这就前去安排,定不误陛下大事。”陈琳其实心知肚明,他弯腰伸出双手接过书信,立即转身而出。
“益儿,如若此事属实,我儿当立一大功啊。”赵恒慈爱的望着赵受益。
“孩儿看到爹爹为蝗灾病倒,故呈上书信,只要爹爹病体安康便好,孩儿才不要什么大功。”
“好孩子,爹爹甚是欢喜。”内殿中浓浓的父慈子孝。
十日后,皇城司探子回报,此事千真万确,当地县衙已开始灭蝗,只因州衙想看看开春后的灭蝗进展,所以未上报朝廷。
“呯”一声,一只茶杯摔碎在崇政殿中,赵恒恼怒的走来走去,吼道:“尔等宰执大臣,就是这般教会下面的臣子勇于任事的吗?有灭蝗良法不予呈报朝廷,就怕担责,朕难道是暴君吗?就听不进臣子的谏言吗?此次若不是寿春郡王,朕还不知此事。”
赵恒自从病情加重后脾气时好时坏,殿上众大臣皆低头不语,心道陛下啊陛下,你老人家自喻神仙后代,祈祷了漫天神佛求上天免除天罚,又道蝗虫会自死,要我等如何呈报灭蝗之法。
政事堂首相王旦颤颤巍巍的出列道:“陛下,龙体要紧,切勿生气,既是良策,政事堂下令执行便是,这蝗灾肆虐,正事要紧。”
王旦年已六旬,体弱多病,多次辞相,赵恒总是不允,对王旦的话赵恒还是言听计从的。
赵恒当下强行压抑心中怒火道:“子明(王旦字)所言甚是,天寒地冻,饥民遍地,政事堂应速拿方略,颁布天下执行,万不可半点懈怠,否则朕怒火之下,恐有不忍言之事。”赵恒恼羞成怒,开始图穷匕首见。
群臣躬身称是,丁谓和王钦若互相对视着交换了一下眼神,传递着莫名的信息。
大宋朝的文治还是很有效率的,第二日便拿出方略,呈上御批后颁行天下。
各路、州府、县衙纷纷组织民众购鸭卖鹅,除卵、挖坑,大中祥符年间最后一个冬日里忙得热火朝天,天禧新年元日里也在一片忙碌中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