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青涅石在接触高温后自动燃烧起来,以青色炉火直接煅烧飞剑碎片。而古银杏木芯的作用,则是通过释放浓郁的木灵之气,助燃大火。使得火力得以激增数倍,青焰之中带着白色火芯,其温度已经不异于某些异火。
但如果长期保持过高的温度也不行,每一种材料,都有它保持品质的极限温度。需得看准时机,不时地关闭风口,不让下层的高温热风输送到炉膛内,才能达到控制理想温度的作用。
而位于熔炉中层的炉膛,外围是全封闭的,以肉眼无法看到里面的景象。李卫真只能运转神识,隔着火砖去观察里头火焰成色,以及材料变化。以至于,炉膛里的高温,无形中也在煅烧他的神魂。
所以,顶级炼器师,无一不是神识强大者。若不然,炼器失败是小,引火**,损伤道基是大。
这个过程,李卫真需得保持非常非常的专注,其它材料毁了也就毁了。但这里头炼化的,是斩罡剑的碎片,是曾经被金诚灌注过心血的物件。是他这一生中,第一把到手的飞剑,不是用价钱可以衡量的。
李卫真有预感,自己那位如师如父的授业恩师,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现在他连这把意义深重的剑,都保不住。那么此生,都会留有莫大遗憾。
一个时辰过后,夜空中的月色悄然从云朵中跳出,照映得李卫真那张憋气许久的面庞,如似三月红花。
李卫真缓缓吐出一口压抑在胸口许久的闷气,眉目中又添了几分神清气爽。他终于得以收回全部神识,只待半刻钟后,炉膛内的材料残渣沉淀下来,就能够打开阀门,让熔炼出的碎片精华浇筑成锭了。
世间确实极少有如此年轻,且修为仅有凝神初期的炼器大师。李卫真只当是祖师爷流传下的炼器法门太过玄妙,可以凭借高端技术,就弥补修为的不足。
万不会想到,曾有俗世少年经历过真火煅魂之苦,其煎熬更胜今日百倍;又曾暴殄天物,以大量的瑶池玉液浸养身躯,洗筋伐髓,造就玉璞道胎!
而默默回想起这一切的白衣男子,也都结束了暂借别人紫府打坐,染指他人修行感悟的无耻行径。方才以神魂砥砺高温的修行,确实颇有裨益,若是能够夜夜下此苦功,相信距离重见天日的坦白,不会遥遥无期。
只可惜,到底是看破,不能说破。身为偷偷夺得好处的旁观者,应该要有此觉悟!
同为剑锋本命,就当以神火淬格,方能虹光冲射斗牛;夺天机,风云万里,宝剑化龙!
稍微松懈下心神后,李卫真的眼角余光中,无意间瞥见一位娇俏玲珑的身影,猛然转身后,有所诧异。
李卫真连忙快步前,面带歉意地道:“夏师妹,你怎么来了?”
在不远处旁观静候的佳人,正是带着心事前来的夏婵,只是在皎洁的月光下,她把一切的愁绪、不舍都掩饰得很好。脸除了带着一抹两人独处时,早已被李卫真习以为常的红晕外,并无异色。
夏婵尽量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道:“只是刚刚打坐完,有点闷,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李师哥,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李卫真摇了摇头,淡然道:“那倒没有,我这边也刚刚落得清闲,再待一会儿,我也该回竹楼了。”
犹豫了一会儿,夏婵终于鼓起勇气道:“李师哥,我最近百般无聊之时,学起了女红。织了一条围巾,希望你别嫌弃!”
说罢,夏婵一直负在身后的双手,终于来到了身前,向李卫真递出了一条天蓝色的围巾。看样子,是希望对方能够收下。
李卫真虽说把万分不解都写在了脸,但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条围巾,手感很柔和,手工其实也都不错,不大像是初学者的作品。
李卫真报以礼貌的微笑道:“谢啦!看去很不错,我应该会挺喜欢!不过,我有点好奇,怎么突然想要送我这个?”
听到李卫真说他会喜欢这份礼物,夏婵心中有着莫名触动,促使她很自然地做出了更大胆的动作。她竟一下子扑到了李卫真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了对方的后腰,道出了心中最想要说的那句话:“因为,我希望李师哥以后每当想起我,心中都会是暖暖的!”
纤纤身躯,如似飞蛾扑火;只愿情深,莫换缘浅!
刹那间,不仅表情,李卫真连肢体也一并僵硬住了,他一直半举着双手,有些慌张无措。他终于意识到,平日里夏婵都是喊他“李师兄”的,今天这几声“李师哥”,虽然意思一样,但好像感情不太一样。
那种忽然莫名冷静下来的思绪,使得更多过往的画面,浮现在了脑海,李卫真的心,却变得更加慌乱了!
难不成,夏师妹对自己的心意?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骤然的清醒,反倒拉扯出更多的混乱,生平头一回面对这种突发状况的李卫真,说了一句自认为不会伤人,实则相当白痴的话!
“啊?这样啊!可是,都快入夏了,这条围巾,我应该暂时用不着吧?”
闻及此言,夏婵猛然心头一颤,差点压抑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但她还是缓缓松开了拥抱李卫真的双手,又轻轻退出半步,微微侧脸低头,强颜欢笑道:“在入夏之前,不是还有倒春寒吗?风霜难料,师兄的话可别说太满哩!”
李卫真亦低垂下目光,不敢望向夏婵的姿容,试图以打趣消减尴尬的氛围,“如果今年的春末,真的迎来这番气候,那到时候我种在梯田里的水稻,可就惨了咧!”
事实,这又是一句蠢话,跌倒了冰点的气氛,没有丝毫回暖的迹象。在这个时候,逃避,成了彼此心中唯一的默契。
而这最后的尊严,夏婵为自己给争取到了。她连忙转过身,以尽量回以潇洒:“我刚才也就是随口说说,李师哥你别往心里去。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李卫真微微点头,柔声道:“那我们明天见!”
“再见!”简单二字,夏婵说得更为沉重!
李卫真看了一眼手的围巾,又目送着夏婵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模糊,最后他抬头仰望着重新昏暗下来的夜空。心中有些盼望,黎明可以晚些到来!
自认不是薄幸郎,放手是真,但愧疚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