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太子缓缓抬起头，无意识地抚摸着夜游鹤光滑的羽毛，喃喃道：“奉密旨出京？六弟，我是不是看错你了？你当真，也要和我分庭抗礼吗？”

太子在殿外徘徊了许久，许久，最终跺了跺脚，像是下定了决心，把夜游鹤放在了栏杆上，自己转身回殿，坐到书案后，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细字：“探明缘由，事急从权，可杀之。”

随后，他便将小纸条卷好了，又塞入翎管，复又走出殿外，将翎管仔细系在夜游鹤饰羽后，抬手放飞，看鸟儿重又没入夜空，才攥着手中的绢书，踱到殿里，就着殿内照明的高烛，将绢书烧成了灰烬。

“我说，白石，咱们有必要走这么早吗？”天刚蒙蒙亮，唐松便被六皇子拉着起床，这就要启程了。

“当然！春宵苦短，自由不易，咱们得抓紧出宫的每一分每一秒啊！”白石显然对此次出行期待良多，行装齐备，就等出门了。

唐松拗不过他，只好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了。虽说轻车简从，但要带的东西依然着实不少，大部分行装都交给了小万子和李公公等随从，但只有那床仲尼式桐琴装进了琴囊，被唐松带在了身边。

“哪来的琴？我怎么以前没见过？”白石凑过来，好奇道：“咱们出去玩，这玩意儿就别带了吧，太累赘。”

唐松摇摇头，笑道：“琴不可闲置，须得日日弹抚才不会寂寞。”

“好啦好啦，随你吧。”白石拉着唐松往楼下跑去：“赶紧出门才是最打紧的！”

常春园南面没有围墙，只种了大片的稻田。皇帝的本意是开放园林，与民同乐。可实际上，又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平民敢接近皇帝的御园呢？自打园子修成，附近的居民农户早被驱赶地一干二净，这十里稻田，也不过是常春园内的一干内侍按照农时节气打理着。

此时，六皇子与唐松、万壑、李公公，还有一个精干的汉子，五个人顺着田垄走出了常春园。唐松不解道：“就咱们五个人？不是说有一队大内高手吗？”

兴高采烈的六皇子把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笑眯眯道：“低调，低调呀！咱们是微服私访，所以尽量不要引人注目，咱们少带些人，悄悄从这里走，不惊动一丝儿风。”

唐松看着怎么也不像是要低调的六皇子，不由忍俊不禁。六皇子又附耳过来：“其实啊，那一队大内高手，在暗中保护我们呢。”

五人队列最末的那位精壮汉子，耳朵倒是好使，六皇子的耳语都听得到，此时颇有不服道：“一队高手算什么，六皇子，我龙十三一人便可抵过他们十二人。”

“那倒是，十三总比十二多一个嘛。”李公公也凑趣道。

六皇子哈哈大笑，指着龙十三道：“别人说这话是大话，御前侍卫统领说这话可就不算言过其实了。不过，我提醒你们啊，咱们从现在开始，都称呼名字，不准叫我六皇子或者殿下什么的，都叫我白石，听到没有？”

正说笑间，却见远处官道上一行宫人簇拥着一顶华丽的舆轿，迤逦行过。随行的内侍、丫鬟、婆子乌压压一大群。看样子，应该亦是从常春园出来的。

“这是哪位贵人啊，好大的阵仗！”万壑翘首看着，不由出口赞叹。

白石瞟了眼，不经意道：“哦，太子妃前些日子住在园子里陪皇后，今日也离园。”

太子妃？唐松突然站住了脚。他后面的万壑猝不及防，一头撞在唐松身上，不由叫道：“哎呦！”

唐松省的有些失态，忙低了头继续随众人赶路。两行人各行各路，慢慢向着相反的方向，俱是走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