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现在就送过去吧!”叶坤说着,拧下旁的一个鸡腿,边吃边在伙房内查看起来,叶玄跟在他后,吃着他递过来的另一个鸡腿,也一路看看还有没有需要特别准备的。
两人回来时,将帐前已经摆了两排席案了,而在席案的后方,还拉起了两道帷幕,用以遮挡寒风,因为不会下雨,所以头顶没有棚盖,抬起头就能看到夜空中的一弯新月和点点星辰。
叶玄和叶坤二人在这一帮前锋营的将官面前,都是小辈,所以自然坐在了靠下方的位置。
一刻钟后,一名伙夫前来,在两排席案的中央燃起了一堆篝火,随即,两名军汉抬着一只七成熟的烤羊,架在了篝火之上,各式各样的菜肴也纷纷被端上各人面前的席案。
叶玄大体扫视了一圈,众人席面上的菜肴都是一样的,一只闷熟的野鸡,一盘从野猪上切下来的烤,一盘兔和一盘羊,另外还有一碟“五辛盘”。
“五辛盘”是以五种辛辣菜肴,如葱、蒜、椒、姜、芥,做的一种拼盘,按张仲景的《伤寒论中所言,此五种菜肴都有着杀菌驱寒的功效。
不过,人们在元做五辛盘,更多的是因为“辛”与“新”的谐音,图个吉利罢了。
按照惯例,这原本应是明立时必不可少的一道菜肴,但如今在沙场前线,今夜能平静的守岁都来得不甚容易,哪还能像常人一般,一直从三十庆贺到元宵呢?
所以,这菜肴也自然就提前摆在了守岁的席宴上了。
“上酒!”
叶常大喝了一声,随即,十几坛酒被陆续抱上了众将的席面,虽然不是新常喝的屠苏酒,但只要是酒,在军营中就是好东西。
叶凌提起酒坛,一掌拍开封泥,给自己斟满一碗,站起来,扬声道:“这第一碗酒!”
叶凌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扫视了一圈在座众人后,张了张嘴,但许久没有说出下一句话来。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一番心绪,才又接着道:“如今我等就在洛阳城下,这第一碗酒,敬先帝,敬故太子司马勤,敬故丞相李雍,敬虚公虚肖染,敬虚衍,敬赵尹......敬永嘉六年所有死守洛阳,鏖战江北的晋军将士!”
说完,一碗酒洒下,浸入地面的泥土之中,留下一道泛着黑的印记,众将见罢,也纷纷起,将自己面前的酒洒入尘土之中,场上除了铠甲的拨动声外,无任何杂音。
叶玄也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眼角,站起来,遥望着北方的洛阳方向,将那碗酒慢慢洒在了面前的泥土中。
随后,又一碗酒斟满,被叶凌平平端起。
“这第二碗酒,敬陛下,敬越王,敬辅国大将军安之敬,敬左右使,敬永嘉七年北伐以来,所有拼杀疆场的五营军将士!”
“敬所有五营军将士!”
众将异口同声的应道,随即一齐喝干了碗中的酒。
叶凌再斟满一碗酒,端起道:“这第三碗酒,敬在座的各位袍泽弟兄们!”
叶凌一口喝掉碗中的酒后,众将士都还有些愣神,但短暂的安静后,不知谁带了头,众人纷纷面朝上位,举酒道:“末将敬叶公!”
“今夜除夕,各位将士放开吃,放开喝,我叶凌陪着大伙一起守岁!”
“多谢叶公!”
......
军营之中,毕竟不比朝堂世家,虽然没有歌舞助兴,但席宴上的氛围依然闹非凡,而且更多了几分豪放和粗犷。
叶玄作为晚辈,又任职于林字营,这些将官虽然知道他和叶凌的关系,但也没有过多的找他喝酒,偶尔几杯,也多是一些礼节上的往来而已。
至于叶坤攀他喝的酒,除了第一碗之外,后面的一概不理。
而叶坤因为常来前锋营,格又比较随和,所以那些比他年纪稍长的千夫长们,纷纷找他喝酒。
于是,没多长时间,叶玄再看向叶坤时,便发现他的脸已经通红了。
儿子如此,老子更好不到哪去。
叶常喝酒还是那般豪放,一碗接着一碗,和旁的将官喝得不亦乐乎。
不过,好在有那帮将官们缠着他喝酒,不能脱,否则酒兴大发,又跑过来勾搭着叶坤的脖子,着他叫“哥”,那清醒之后,不知道还敢不敢见人。
席宴到一半的时候,叶常说话时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模糊不清的说道:“哥,众位兄弟,这酒......没了,我再去拿一点来!”
“汗,何必劳烦叶将军你亲自去,随便叫一个人去拿不就好了,咱们接着喝!”
叶常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满脸醉态的道:“不行,那酒是......是我专程收藏的绥阳屠苏酒,那味道,嘿嘿......我这就去取来给弟兄们都尝尝!”
“还是让别人去吧,叶将军你走路都走不稳了,在这等着就好了!”
“谁说老子走不稳路了!”叶常一挥手,口齿不清的叫嚷道:“老子还能再喝五坛酒,你们信不信,老子......可是千杯不醉,就算你们全趴下了,老子......算了,老子去拿酒!”
叶常说罢,摆了摆手,东摇西晃的向外走去,双腿都几乎绞到了一块,然而刚踏出去,一阵夜风袭过,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在了地上,起了鼾声。
席宴上先是一静,大伙满脸愕然的循着鼾声望去,随即便笑得前仰后倒。
叶凌看着叶常趴在地上的影,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对红着脸的叶坤道:“景恒,扶你父亲下去休息吧!”
“嗯......是,大伯!”
叶玄在一旁,看着叶坤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又看着他摇摇摆摆的走出去,不有些担心,问道:“你没事吧?要不我去?”
叶坤一挥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有什么事!你也太小瞧......我的酒量了吧!”
叶玄看着他在地上拖动的双脚,微微摇了摇头。
果然,刚走到叶常旁,又一阵夜风吹来,叶坤的双腿也是一软,随即就趴在了地上。
两人趴得如出一撤,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一会,地上的鼾声变成了两道,相互映衬着,像是在比试一般,而席间的众将士又是一愣,而后笑声也更加欢快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