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流站在石桌边上,每听到隔壁一声惨嚎,身子就忍不住抖一抖,目光带着恳求看向冯镗。可无奈,冯镗只装作看不到。
忍了数日的冉清流终于没了耐性,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师叔,咱们去隔壁看看吧?”
“看什么?”冯镗手下落子,漫不经心地问,“听着不过瘾,你还想去亲眼看看?想去你去,我又没拘着你。我没那个爱好,就不陪你一起了。”
“小师叔。”冉清流在冯镗膝前蹲下来,轻轻摇摇他的腿,仰着头求道,“您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他们也并非都是该死的人,求您帮帮他们好不好?哪怕是速死呢?也算是个解脱。日日折磨,这……这也太不……”
“太不怎样?”冯镗把棋子扔进手边的罐子,垂眼看他,“钩帘归乳燕,穴牖出痴蝇。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你倒真是个善人!”
冉清流低头,小声回嘴,“您也不是恶人啊!”
“你说什么?”冯镗挑了下眉毛,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
冉清流抬起头来,一副讨好的笑容,“您帮帮他们,就当帮帮清流了,好不好?清流知道您有办法!整日听着鬼嚎鬼叫的,清流这心里头,实在是不忍。”
冯镗站起身来,背着手,若有所思的走到墙边,仰头朝着被院墙挡住的另一边的方向望。
冉清流深谙他的性格,知道有转圜余地,连忙跟上前。
冯镗瞥了他一眼,叹口气道:“他们在坐牢,你又焉知我不是在坐牢?他们受酷刑煎熬,你又焉知我会比受刑好受多少?须知,人生在世,要依心性做人,也要按角色做事。我们既然已经身处此地,我又坐了这样的位置,你还能指望我能继续做善人吗?这是锦衣卫,天底下最最藏污纳垢的阴暗地方。现在即便不是,日后也必定会是。在这里,做个好人都不易,更何况是做善人?”
冉清流不依,对冯镗的解释浑然听不进去,只固执的坚持着,“可是,做事之前,是要先做人的。若是为了角色而丢了心性,那未免真不如死了好,起码不会因此而遗祸无穷……”
冯镗猛然回头。
冉清流一愣,随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当即便吓得低了头,不敢再多嘴。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无论从何种定位来说,都万万轮不到他出言不逊教训冯镗的。
冯镗固然在面对他的时候脾气通常还不错,但他一向也很能认清自己的地位,恃宠生娇,这还真的是第一次。想必,着实是隔壁发生的那些看不见却时时入耳的东西刺激到了他。
两人间的气氛随着冯镗的回首而变得渐渐冷凝起来,连带着一旁正就着水盆洗抹布的于泓九都吓得停了动作。抹布上滴下来的水珠‘啪嗒、啪嗒’落在盆中,寂静的院落里,显得尤为刺耳。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镗突然笑了一下,身上凛冽的气势随之一泄。
冉清流见他放松下来,身上也才虚虚松了半分,提在嗓子眼儿的气也终于能喘匀了下去。
冯镗点点头说:“你说得对!跟我过来吧。”
他走向那道从他们搬过来之后,就始终都没有被使用过的角门,信手推开,迈步走了进去。冉清流寸步不离,紧紧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