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朝着门口一伸手,自有部下捧着一方锦盒上前。他将锦盒拿在手中,又双手递给冯镗,“昨日先生为在下卜卦,卦金因故未付。今日上门,在下就是专程为送卦金而来。小小意思,请先生笑纳。”
冉清流看向冯镗,见他点头,便替他将那锦盒接到手中。
毛骧诧异道:“怎么?先生不打开看看?”
冯镗摇摇头,“昨日我便说过,给你算卦可以。但若是算准了,卦金自是不菲。以你毛大人的命数气运,为你卜一卦,凡是你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给我什么,我都不嫌多。至于到底给多给少,就看你觉得自己的命值个什么了。”
冯镗的语气不凉不淡,毛骧对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心中顿觉不满。毛骧是随皇帝征战出来的开国将领,都督佥事,正二品的高官。如今又常随帝侧,手中筹立的锦衣卫,假以时日,必定相当于陛下的第三只眼。他这样的人,即便朝中大官,他也未必会放在眼中。冯镗一介市井小民,焉能几次三番的如此慢待于他?
刚刚话未说开,双方多有误会,他还可以容忍冯镗的这般态度。可如今话已说开,冯镗却依旧如此,这就让他无论如何难以接受了。
藏在衣袖中的拳头攥了攥,毛骧尚未来得及发作,却听冯镗说道:“毛大人何必动怒?您今日既是为送卦金而来,那卦金既已送到,我也已经收下,此事自然也就应该了结了。难不成,毛大人还有其它目的?”
毛骧看他一眼,心中犹豫要不要顺势直言。
冯镗却笑了,“您不说?那便让我猜猜好了!我家老头儿常说,出门看天色,炒菜看火色。逢人不会看脸,是最容易引火烧身的。如今看来,我便是不小心引火烧身了。既然让您知道了我的能耐,身居高位者,又有谁不想把我这点儿靠天吃饭的手艺握在掌中呢?不过,您还真是没有必要动怒,我这个人,最随性了。讲究凡事从缘!只要您答应我三件事,我就为您所用,又有何妨!”
毛骧脸色听冯镗说话时,一张脸色是变了又变。直到听到冯镗的最后一句话,才顿时笑逐颜开,“先生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别说是约法三章,便是三十章,我也答应你便是。”
冯镗点头,说出了自己所求之事,“我并非是无理取闹之徒,这三件事情,都不难。其一,方才说了,我随性惯了,您用我是用我,整天拘着我,我可受不了,您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毛骧道:“自然应该如此!先生自由之身,京师之内,自是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冯镗并不搭理他语句之中偷换的概念,顺着说道:“这其二,自古,凡有其道,必有其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是每行每业安身立命必奉的圭臬,不能违背。我算卦自有我的规矩,还请毛大人尊重。”
“这也是理所应当!”毛骧毫不迟疑的答应。
冯镗道:“那么,还有最后一个条件。我这人,平头百姓当得腻了,平日常见街头衙役耀武扬威,想来以毛大人的权势,让我做个头役,还是没问题的吧?”
毛骧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他想了想去,却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冯镗竟然会有当衙役的怪癖?不过,如果只是如此的话,满足他倒也简单。再想到,做了衙役,冯镗也便不能再随意出京,更加不能再随意给他人看卦,正合他画地为牢之意,当即便答应下来。
“自是不难!”毛骧说,“你若想做个县丞、主簿那是不易,但若只想当个衙役头儿,却极简单。我来为你安排便是!”
“那我便谢过东翁了!”冯镗笑道,“在下姓冯名镗,表字惊远,东翁不必一口一个先生,称我表字便是了。”
两人表面看来‘相谈甚欢’,毛骧起身作别,冯镗将他一路送到大门口。
转回身来,却见冉清流满面担忧,“小师叔,您为何答应他?还有,您那约法三章,又是何意?”
冯镗不理他,径自朝屋中走,堪堪走到堂屋门口,却还是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冉清流一眼,“你……还疼吗?”
冉清流不待回答,冯镗已经别开了目光,“莫急!明明是唆使家犬乱咬人,我打条狗算什么本事?你这事,我日后自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