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伤亡大吗?”他站起身来,带着一丝颤音问道。
“遇到了长棘兽,机步连丢了三辆步战,连长为了给油槽车挡枪,让指挥车拦了一发,也牺牲了。全连八十来号人回来四十多个,技术班倒是都没事。我运气有点背,开的卡车挨了长棘兽一发,穿了驾驶舱,然后车子失控撞墙上了,就把腿卡断了。”他笑着拍了拍断腿,“马德,看来以后开车有点难了。”
说着他才注意到洛天羽穿的是飞行夹克,戴的是蓝色军衔章。
“哟……是空军的弟兄啊。是那四架外面来的飞机?那看来我们捡回来那些玩意是给你们用的了。”他打量了一下洛天羽和巴特尔,仿佛没事人一般道。
“抱歉。如果不是我们……”洛天羽垂下目光,无法与他对视。
“用不着。”士兵摇头道,“执行任务而已。而且大家经历的多点的都知道,没空中掩护能逃得掉才见鬼了。所以找这些东西不是为了你们,是为我们自己,为明天能逃出去的弟兄。你用不着有什么心理负担。”
抬着他的士兵把他拍了拍示意他赶紧走。
“你要心里真过不去,到时候就发挥好点。”他被其他士兵扶着一蹦一蹦地走掉了,一边还回头摆了摆手,“把大伙都带出去,刚刚那些死掉的家伙们都会感谢你的。”
“我会的。”洛天羽坚定地回答道,目送着他消失在拐角的手术室门口。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军队传统。团结一致,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班长拍了拍他的肩,“没在军队里待过的人肯定一听就觉得是官话吧。但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个精神在,我们才能在战场上抱成一团,放心把后背交给别人。”
洛天羽肃容点头。他们不曾像陆军这样参与过大规模的集团战斗,也从未有过与成千上万的友军同生死共进退的经历。眼前所见的情景,所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在对他补上一堂课。
一堂名为“军人精神”的课。
“对了,有个事我问你一下。”他们临离开医院时,班长迟疑了好一会,开口问道,“你认识一个叫……陈港生的人吗?”
洛天羽和巴特尔一惊,赶紧道,“认识,那也是我们的朋友,和你们救的那个女孩子是一起的。你见过他了?他在哪里?”
班长犹豫了一会,叹了口气,“怪不得啊。本来按他的意思我是不该说这件事,但过几个小时就要突围了,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你们和他俩都熟,活着出去的希望也大些,这个问题就交给你们决定吧。”
洛天羽郑重地点了点头。
班长又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其实,我和蔡友文在路过他们坠机的位置时,最先找到的是他。那时候他还活着。”
他的目光投向天花板,回忆道,“他的肺被飞机座椅上的边条刺穿了,手脚也都断了。但是他是那附近几架坠毁的攻击机里边唯一一个还活着的。”
“我和蔡友文想着兴许还有救,就想着把他从那根条上拔下来带走。他就跟我们摆手,说不用了,自己已经不行了。一句没说完就喘不上气了,就用手一直指着一个方向。”
“我们就问他,是不是要我们顺着那里去找。他就点头。然后又说,不要说。”
“那个方向本来不是我们要走的路,但是想着人家拿命给我们指了方向,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东西在。”
“后来我们沿着那个方向找了四五公里,才找到了那个姑娘的机体。开始我没懂他说不要说是什么意思,把那姑娘拉出来的时候,我就懂了。”
“那姑娘的机舱里有一张和那家伙的合影。”
“同样作为男人,我总觉得他的事就这样烂在我肚子里对他实在太不公平。”班长惋惜地摇摇头,“那姑娘的命是他给的,我们不过只是把她带出来而已。我不知道是应该尊重他的意见让那姑娘好好过下去,还是让她知道那个家伙为了给她争取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我不会再和别人提起这件事了。要不要告诉她,由你们决定吧。”班长像是卸下了一个心中的重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洛天羽一时难以言语,心中难过得仿佛有锋利的刀片在搅动一般。
“谢谢你告诉了我们他最后的样子。谢谢。”巴特尔向他微微鞠了一躬,拍了拍洛天羽,和他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