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必就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与龙波面对面。两人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龙波微微皱着眉头，目光有些冷然，更多的是无趣。

“我是李必......我出来了，放他们走！”

“啧......终于见面了。”龙波面容平静，眼神癫狂，语气平和，道：“三儿。”

自有下属从人群中拉出一个人来，拖着他来到李必身前，将此人面朝下按得跪趟下去。手法......与寻常屠户宰猪时无异。

被押的靖安司众人再次骚乱起来，大部分人都眼神闪躲，显然内心非常害怕。

龙波挥了挥手，周围安静下来。

他扫了扫跪在面前的靖安司成员，轻飘飘地说道：“报报姓名吧。”

那人抬头看了看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大声喊道：“安柱国！粟特人，年三十九，靖安吏！”

龙波点了点头，“好。”

下一刻，剑对准安柱国的脊背，狠狠插了下去。

“安大人！”

鲜血溅了出来，有一部分洒在了李必的脸上，让他看上去特别狰狞。手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杀害，李必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眼中压抑着极致的愤怒，瞪着龙波，“你说过让他们活的！”

“我的人......受了委屈，这口气得出......”

顿了顿，龙波的声音依然毫无波动，“下一个。”

“王大人，王大人......”

“报名！”

“王......王大柱，长安人。年四十九，靖安吏。呸，你们这群混蛋，有种就杀了我！”

“知道了。”

“啊——”

无比平稳的一剑，刺破脊椎。

“还有谁有这种要求的？”

李必仍然站在那里，牙关紧咬，看着倒下的王大柱，目光压抑，大概也只能用这样的形式来应付眼前的一幕，“你说过......要让他们活的。”

“啪啪啪”龙波拍了拍手，“真是个好孩子。啧啧......十六七岁的小娃子，听多了江湖戏文，相信什么江湖义气，什么一诺千金，没有这种东西的，长安，哪有这种东西？李必，这世界你看得懂吗？哪有什么绿林好汉英雄豪杰，都是假的……”

“你说什么说过让他们活，但是，我......”龙波挑了挑眉，“我反悔了。”

不屑一笑，龙波继续说着：“靖安司。城防的枢纽部门......软。”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长安城......也软。”

“报你们的名字！”

“......蚍蜉。我们只是结队的蚍蜉。蚍蜉过处......皆成齑粉。”

龙波平静地看着李必，看着他含着泪的眼睛，“一个不留。”

轰然一声响，巨大的木桌连同上方的卷宗被掀翻，各种刀枪剑戟毫不留情的加诸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身上，人群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混乱的靖安司，屋檐下微微晃动的大红灯笼，四散的血腥气在司内凝成一股近乎令人绝望的氛围，令人窒息。

蚍蜉们冷漠地挥舞着屠刀，偶尔传来一两声惨叫，随即就戛然而止。

李必此时全身微微颤抖，如同死了幼子的狮子般死死地盯住龙波，“你说过让他们活的，你说过让他们活的！”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四溅的血，撒在了他略显稚嫩的脸庞上。

他后悔了。他以为这些人虽要做坏事，到底也是有血性的江湖儿女，所以他会问龙波，说好让他们活的？他以为这些人是重义守信的，但现实给他上了一课，这些人不是伪君子也不是真小人。

这些人是疯子。

他疯狂地呐喊，面容扭曲，歇斯底里！

“禁军何在？！”

“右骁卫何在？！”

“旅贲军何在？！！”

没有人回答他。杀戮，依然在继续......直到——

“旅贲，在！！！”

这声音，就好像平静的天空中响起的一声惊雷。所有人都回头，看着门口那个挺立的身影。

一人。一刀。一剑。

剑是幽兰剑。刀乃链子刀。

人是......

龙波高声道：“来将何人？”

“甘南道，李......崔器！”

“没听说过长安，有崔器这号人物啊？”

“你现在听说了。”来者环顾司内无辜死难的靖安司众，眼神中，冒着熊熊怒火。

靖安司外，王旭也到了。

“右相，靖安司果然被贼人袭击。我们要不要支援？”

“嗯，不用。有他一个人足够了。”

“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

王旭隔着一条街，站在坊间的高台，看着内中暗流汹涌的靖安司。脸上带着没人能看懂的表情。

靖安司中。

“你似乎很生气？”龙波看着“崔器”笑道。

“为什么要杀害这些无辜的人？”

“无辜？”龙波笑了，笑得残忍，不屑，“长安城中，没有一个人无辜。”

他咧着嘴，“傻小子。我会去楼上擂三通鼓，如果你还能活着，我放他们走。”

崔器，哦不，李元芳也笑了，“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人敢和我说这样的话。”

“你现在听到了。”留下这么一句，龙波向着楼上走去，与李元芳擦肩而过。

李元芳也不知为何，竟然没有选择动手，就由着他擦肩而过。

鼓声，起。

杀！

血光绽放而起。

楼下的所有人，看到了一生都难以置信的惊愕一幕。

“啊——”的一声惨叫，人之将死时的呼喊，仅仅喊出一半的呼喊。

李必在这个时候刚好抬起头，眼中看见的，是浑浊的灯光中绽放的金属冷芒，那速度实在太快，在刹那间划出了两道虚影，血花随着惨叫声掠过一人的头顶，一颗头颅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