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无日月,对世俗之事也需要尽早断了牵挂,专心才能有所成就。其实相比于其他的道门派系,杨朱一脉已经是特立独行的了,只要顺心顺意不违天心即可。杨得意身在宝山多年,从来都是一副樵夫的样子与世人打交道,眼看着他们被牵着鼻子转来转去,日子倒也过得逍遥。当初感应到林豫墨身上的机缘之后,本也不是一定要拿到手里,所以等了一会儿就准备留给山下医门的练气境秦郎中了。只是那姓秦的福缘不够,把一只百年不到的寻宝鼠当成了宝贝,他才忍不住下山来“接收”林豫墨。
以杨得意修道近二百年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林豫墨身上的是一份绝佳机缘,所以动了收徒的念头,这是他自立山头一百多年来首次动心。但他没想到这小子的修炼速度太快了,上山之后三个月就跨入修道之门,四年达到练气境七星,这天资完爆当今世上几乎所有的修道者。他本想着等到林豫墨晋入筑基境之后,亲自带着他去杨朱湖上跟那些师兄弟、师叔师伯们好好炫耀一番,不料又等了三年都是寸步未进,死死卡在七星级上一动不动,连身高、面相都是三年未变。这一点林德箭等人看不出来,可他这个当师傅的岂能不知。
现在的林豫墨在练气境七星级的积累上远超常人,身上的雾状元气充盈于气海,连本处于虚境之中的气海都被不断撑大,让这个修道的年轻人看起来充盈圆润,其实本身只是骨重异常,并不虚胖。但在常人眼里,他就是个小胖子。
当然,这些在家人朋友眼里,都是无所谓的。
杨得意当然明白,有大机缘者也必然有大桎梏,也许这个练气境的瓶颈就是林豫墨的桎梏之一。如果不能突破到筑基境,普通的修道之人是不允许随便离开山门的,这不仅犯了儒门的忌讳,也是对自身的不负责任——太容易被人盯上。
练气境虽然只是修道者的开端,但对于世俗的武者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武者从小练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外练筋骨皮内练精气神,一步一步打磨自身,还要经过不知道多少厮杀危机,才能在数十年后突破肉体桎梏由后天进入先天,在此之前,只能凭借一口真气抵挡岁月的侵蚀和外来的种种危险。但若是能够以武入道晋升先天之境,星际相差不大练气境的修道者毫无反抗之力。无论是战斗意识还是招式,二者相差太远。就比如练气境一星的奚侯光,开始在七星级的李明礼的强攻之下丝毫无碍。最后若非被转移了注意力又被儒门二修士联手偷袭,断不至于落得殒身下场。
其实从某个方面来说,以武入道之人便是“猎”修一系的基础。如今的武者虽多但终究被儒生把持了天下,并非他们只练肌肉不练大脑,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修炼之法——几千年前猎修们寂寞无敌转战世界边缘时,没有人想留在这舒适的中央之地,而留下的传承除了部分容易理解的被“农”系修者们继承下来并纳入自己的修行体系,那些高深的、不容易理解的、不容易做到的,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正是因为缺乏后续的修炼之法,所以由武入道的修炼者要么从此止步,要么抓住农修的机缘拜入其他门派,成为初始强大而逐渐泯然众人的尴尬修者。他们在练气境内可以称王称霸,但到了筑基境之后,终究不如一心修道之人。而随着境界的提升,原本练武带来的优势,自然也越来越不明显。
这种能晋入筑基境的武修,其实还是运气好的。很多武者一辈子都晋入不了先天境界,很多晋入先天之人也没有机会拜入修道门派,甚至被儒门以“以武犯禁”之由收押甚至杀死。
而修道士与武道士之间的摩擦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
而最近数百年来,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起,无影界中出现了几个专门猎杀落单修道者的团伙,对儒门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每隔几十年被多方高境修道者联合打击一次,消停一段时间,然后又无声无息地出现。所以练气弟子不出山门,成为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要出山门也要有高境修者随行或者多人同行。
儒门的摊子铺得太大,所以对此最是头疼,也最是憎恨。除了不定期的主动发动联合搜查打击,更是对不明身份的单独练气修士视若仇寇。
林豫墨之所以拒绝马上下山离开,除了他自己对奚将晓葬身之地的执念之外,还有杨得意的要求。到了杨得意这种境界,很多事情不言自明。猜到诸葛无伤一行人来到宝山的目的后,他直接对林豫墨说:你有你的使命,为师也懒得拦你。但你现在的修为,为师不放心。
他要这三天时间,便是为了去燕山找师爷讨要一份可以遮掩气息的法宝。
林豫墨看到父亲带着奚家一行人过来之后,突然就平静下来,不再焦虑。师父的嘱托是要听从的,自己也需要花一些时间来修养,还要花一些时间思考以后的路要怎么办。奚侯光爷爷的死亡直接把林豫墨甚至林家拴在了墨门的战车上,但这对他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孩子来说,这一天来得太早了。
但是,奚侯光的仇要报,儒门也不会放过林家之人。墨门是儒门千年以来的眼中钉,他林豫墨是墨门复兴的希望,墨门的福星。
这三天时间,没有人闲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