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很奇怪,不信?不是已经把证据“谶语”给你看了吗?
林德箭敲敲桌子:“奚家主,我虽说只是个山村野夫,但也不是没见过笔墨纸砚。你那张巴掌大的纸片子被保存一百多年?你哪怕别拿出来我昨天或许就信了。”
老头儿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一个小小细节的误会闹得耽误时间、破坏心情不说,还间接害得自己大哭了一场,一点儿面子都没有了。于是赶忙解释:“这只是我们历代家主上任的时候手抄下来的版本,我这一张也就是三十来年的样子,哪有一百多年。家祖留下的原话在族谱上呢,怎么可能随身携带?”
林德箭一想也是,认可了这个说法:“也是,不过这打油诗一样的东西,你们每一任家主都随身带着?算了,这个不重要。那,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对话终于回到了正规上,奚侯光呼了一口气,回答道:“这四句话现在虽然看着简单,如果要刻意往林家小哥你身上套的话怕是你自己也能说得通。但对于我墨门奚氏来说,却是硬生生地等了这一百四十多年。”
奚侯光重新掏出帽子里的纸片:“小哥且看这前句话,‘易州城西易家院,四十三年换新颜’,就是说在这易州城的西边有一栋易姓人家的宅子,会在建成好后四十三年更换主人家。这话不难理解,但要找起来确实废了我们家族不小的功夫。易姓在咱们易州是大姓,人口不知凡几,这加大了我们寻找的难度。所幸方位已经给出,在易州城西,而易姓人家、宗族多数居住在易水附近,在城南往东南方向为最多。然后我们就发动全族力量从州城的城西大街到城外的宝山脚下,中间所有的易氏家族我们这些年都保持着联系。不为别的,就是方便去了解谁家又盖了新院子,然后记录下来,然后每半年巡视一次,看那些已经建了四十三年左右的宅院,有没有准备出售的。州城里边的院子相对集中些,买卖的情况也多一些,而且离祖地也近,所以每月巡查一次。然后……”
“就这样,在去年的十一月份我儿将晓发现此处房子已经卖出,而今年恰是它建成的第四十三年,我们就知道谶语上说的人已经出现了。然后近三个月来我儿每月都来一次,却都是院门紧锁并无人入住,这又对应了谶语的后面两句话,正是‘汝门欲兴莫错过,正月十五到门前’,来得早也见不着人啊。本来……”
“哎,等等,”林德箭打断老头儿的絮叨:“两个问题,一是,你们这谶语不是只有家主才知道吗?为什么你儿子也知道?第二个,我们一家也不是正月十七才到,这可对不上啊?”
奚侯光听完一愣,第一个问题好说,第二个问题他也有些迷,不然怎么会在雪地里挨冻呢?但既然别人问了,也不能不回答:“林家小哥有所不知,这第一个问题其实很简单,谶语写在我家族族谱上,并不禁止族人查看。而且我儿奚将晓已经确定是我天水国下一代的墨门门主,只是小老儿自忖还有点儿精力,他也需要训练我那年幼的孙儿,所以才没有马上继位,这谶语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连其中的秘密也清楚。”
“至于这第二个问题吧……小老儿也说不清楚。莫非是时间久远,当年并没有算得那么准?”
林德箭吁了一口气:“换句话说,其实很有可能这就是一个误会,是你们找错人了?”
大概是刚哭过的人更脆弱吧,奚侯光听到这话眼圈儿一红,眼泪差点儿又下来了:“我们这一脉已经等了一百多年,这些年日子越过越好,再遇不到这位恩人,怕是不用儒门打击,我墨门也要自动消失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随着生意越做越大生活环境越来越好,一直一脉单传的墨门奚家,也许真的哪一天就放弃了千年的坚持,与其他人一样随波逐流,于盛世中享受烟花的美好绚烂,在乱世中承受着颠沛流离,彻底遗忘那曾经高高飘扬的“为万民谋福祉,为天下立大义”的烈烈乌旗。
林德箭见老头儿一脸的茫然心中不忍,想开口劝慰两句时突然心头一动:“奚家主,要说是正月十五的话,似乎也对得上。我妻在老家食欲不振,我当时急着进城帮她找郎中瞧病,临走的那天正是正月十五。只是刚出门没多久就遇上了这场大雪,在路上耽误了两天,所以十七才到……要按这么说的话,你那祖上只是没有算到这场大雪?”
“此事当真?”奚侯光闻言激动得跳了起来,一点儿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