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病情如何？听闻国师在北域寻得仙根，炼成灵丹妙药，献与皇上。可有成效？”

“嗯，灵丹颇有成效。近来父皇的精神好上许多，能够外出走动了。”

“那就好，身躯乃人之根本。汉室难以修仙修道，治国天下，更要有个好体魄。”

“卢大人所言甚是。”刘辨回答，心中冷笑。

外人或许不知，但是宫内的人都很清楚，灵丹妙药，有用无用，对于他的父皇来说，根本是没有意义的。

在得知自身病症，实乃天命反噬，就连国师也无法逆转之后，父皇就彻底放纵了。日日游乐，夜夜笙歌。卖官贩爵全然不顾，寻丹祈药，大都是为了宫中的娱乐罢了。

“大皇子，他们离开了。”卢植的声音，将走神的刘辨拉回来，“大臣们分别聚集，开始谈论天下各地的形势了。大皇子，若是有其它紧要事，可以趁此机会。”

“哦……是么。”

他闻言转头，果然看见大臣们都在分成各自的小团体，交头接耳。

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不用担心烦人的家伙纠缠。但是，就这么甩下卢植，去找所谓的同龄友人，合适么？值得么？

卢植大人，黄巾之战中的最大功臣。文能治理天下，武能上马征戎，虽然说职位不算显赫，但可以说是当今朝中最厉害的大臣。

从卢植身上能学到的，肯定比同龄人身上多，这是毋庸置疑的。

“其实吾此次目的，就是为卢大人而来。”刘辨微笑道：“听闻大人在担任太守时，就多次平叛有功。此次黄巾之祸，更是震慑天下，扬洛阳威名。大人……为何能如此厉害呢？军旅生活，又是怎样的感觉呢？”

“军旅生活么？嗯……呵呵，其实，只是一段很枯燥、很压抑，但又苦中作乐的日子罢了。为何皇子会问这些问题？”

“……吾想了解天下是什么样子的。”

卢植闻言一怔。

“书中的天下，总是很宽广。无垠的旷野，连绵的山峦。吾从书中看，很敬仰能够在天下间驰骋的先祖们。

“高祖南征北战，终败项羽于垓下，成古今伟业。世祖诛灭逆臣，终灭国贼于长安，复兴大汉。

“如今天下纷乱，吾亦想集结四方之势，灭尽违逆之臣，安定天下！”

年轻的身影，说出的话语同样年轻。

“……原来如此。”

卢植低头，看见刘辨双手紧握，很激动但极力地压制自己的声音，结果几乎是如同低吼的猛兽一般。

他把手搭在刘辨的肩膀上，柔声道：

“……放心，将来有机会，天下无论何处，皇子都能去得。

“但皇子需要注意，所谓的军旅生活，的确没有想象般有趣。

“此次征战，老夫率领五万精兵前往巨鹿，陷入苦战。世人皆认为黄巾乃寇贼，可实际上，巨鹿的五万黄巾，在道门中人的带领下十分善战，尤其攻城的一方，更是苦不堪言。

“每一步，都是用士兵们的血肉堆砌而来的。洛阳的将士，在箭矢与乱石间，都只有丧命的下场。更何况，驻守在巨鹿的，是最精锐黄巾军？

“皇子，五万将士，此战归来者不过三万，几乎都有伤残。而留在巨鹿的两万忠烈，有些连完整的身躯都找不到，只能收集以坑埋。

“老夫的同僚，就在眼前丧命，最后只能一齐埋葬了。

“皇子，军旅之人，不似书上的潇洒。更多的，是要坚毅地脚踏实地。”

说罢，卢植不再严肃，转而道：“此次是老夫多言了，皇子且不要在意。何大将军似乎在找皇子呢，快去看看吧。”

刘辨猛然惊醒，看向人群中，只见何进脸色阴沉，正盯着自己的旁边，卢植大人的身上。而自己的母后正满脸忧虑，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所在之处，才惊喜地快步走来。

“辨儿快过来，袁太傅的两位子侄也在饮宴上，正好认识认识呢……”

他唯唯诺诺地被拉着走了，临走前看见卢植的脸，很是平淡不惊的模样，独自一人站着品酒，不去找别人，亦无别人找他。

战争的残酷，不断地刺激着刘辨的认知。原本快意潇洒的天地驰骋，变成了人声嘶吼的血海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