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与他无关。
没有人提起问题,没有人表达关心。
天子与太后的态度,很明显地倾注在弟弟身上。
刘辨不太在意,只不过站时有闲,于是回忆起过去。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隔阂变得如此夸张。
建宁元年,自己出世了。
新生的皇子,如同宫中的希望。父皇很是高兴,母后亦因此而得以晋升,封为贵人。
所有人都以为父皇会将他的喜爱倾注在自己身上,但是事实与之相反。
出生后,自己一直在史道人的照料下长大。那时的父皇,是每季会偶尔出几天、后来杳无音讯的、温和的人。那时的母后,是朱红色的墙外、从未谋面、只有几封信纸作为印象的人。
春风相戏,夏雨相随。秋霞映晚,冬雪迎朝。
那时的自己,没有能够倾诉的人,没有能够玩耍的人,没有能够陪伴的人。只有一个整日板着脸,按时按刻进食、教导、睡觉的史子眇,史道人。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五年。
五年后的某一日,史道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父皇终于打开了宫门,与母后一齐将我带到宫外……不对,应该是真正的皇宫中。
高耸飞阁,华丽殿堂。真正的皇宫,让当年尚为幼童的自己大为兴奋。
人声鼎沸的朝堂,繁华多彩的洛阳,所有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眼中。
对于自己而言,那才是真正诞生在世的时刻。
在史道人的教导下,我早已学会宫中的礼节。因此父皇无需多加准备,就让我在许多宴会中露面。
其中包括卢中郎将、郑尚书等等大臣的子嗣,都会时不时出现在宴会中。
我明白父皇的意思。自己身为汉室嫡长子,自然会承担将来的太子之位,因此与大臣的联系极为重要。
但是结果,我无法与他们交流。
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交流。
年纪相似的友人,是自己在门内的五年,日思夜寐想拥有的。可是走出门外,走出宫中,自己却不知该谈些什么。
空荡荡的脑海,找不到有趣的话题。
最后剩下的,只有让人生疏的尊敬。
父皇难免地失望,母后无时无刻不在斥责。弟弟的出生,更是给我带来了莫名的沉重压力。
就在这时,八岁当日,我染上了时疫,而且难以根治。
众多大夫无能为力,最后是在国师的亲自照看下,才慢慢恢复。
时间一过,又是两年。
在这两年中,我无法离开寝宫。
父皇从开始的安慰与鼓励,但后来的漠然与不耐。来探望自己的时间,每季都在减少,如同当年在门内的时候。
而母后几乎是督促着病症的康复。每次前来,都会对国师的弟子生怨,然后向我诉苦,说我不该此时生病,还不能走出殿外云云。
只有年幼的弟弟,偶尔会在王贵人的怀抱中,向我伸手。相当可爱。
在悉心的照料下,我的病情开始好转,可是内心却始终压抑着。
将要康复的前三个月,恰巧春雨绵绵。始终昏沉的天空,如同内心的阴霾,乌云久久不散。
对将来、对父皇、对母后、甚至是对弟弟的恐惧,始终压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