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途三山会传下在此扎营的命令,但迢远很快发现,一入此谷,商队上下却反而突然加快了步伐,一张张面孔之中尽是肃穆压抑,便如一脚踏进绝域禁地一般,个个小心翼翼,沉默不语,就连拉车前行的一头头三峰驼也似被施加了莫可名状的魔咒,头颅低垂,目不斜视,只将全身劲力用于负重前行的步伐之上。
一时间,人驼噤声,唯有蹄声踏踏,车轮辘辘,只闻路草匝匝,那副样子,倒像是生怕招惹来何种不祥之物一般!
迢远心头早已疑问丛生,但见大家这副神色,也便只能强忍着,暂且不敢多问。
直到夕阳已逝,繁星初上时分,一轮圆月辉映之下,迢瀚商队才终于摸黑爬上南面那道山岭。
一直等到最后一部舆车全然翻过南面那道山脊,车魁途三山这才发出宿营的命令,只是这次传令并不像平常那样使用车顶上的灯笼,反而由途三山逐车告知,悄声耳语,宛如做贼。
车队最终在山脊南面一处开阔的高台上停了下来,但舆车并非如往日那般一字停放,反而摆布成四方形状,舆车在外,人兽居中,从笼套下解脱出来的变色三峰驼也未如常任其自由牧放,反而有各车驭手取出草料、汲来清水,就地饮食。
这番异常迥异前几夜露宿之时的惬意轻松,反倒像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更令迢远不解的,此时正值暑夏季节,天气闷热异常,但途三山却命人搬了四个硕大火盆,摆放在车阵四角之外,只是盆上有盖,迢远猜不到盆中所藏何物,但一股刺鼻气息仍旧随风蹿出,似是硝石硫磺之类。但为何如此安排?迢远不懂。
直到此时,如释重负的喘气声才从车队前后陆续传来,这番景象,倒像是车队所有人刚刚放下一副沉重的担子。
驭卫驼兵随即聚在舆车围成的圈子中央,既不生火,也不煮汤,只是从粮袋中各自取出干粮,就着汲来的清水胡乱吃下几口,随后悄无声息的倒头就睡,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热闹喧哗。
此番动作,迥异往常,迢远心生奇怪,只是看到所有人都缄默不语,埋头干活,于是一直不敢插话打问。此时见伯父已然准备安歇,迢远再也忍不住,便将心头疑问一股脑问了出来。
车安候听了,先是沉吟片刻,却又不答反问:“你可知我等现在何处?”
“此处尚未进入炽谷,那便是澄阳国西陲了?”迢远略略想过,便老实答道。
“非也!”迢安果断摇头,道:“此地名曰通幽谷,谷底那面光秃石壁中央原本只有一个如同兽口的大洞,叫作断魂洞。此处虽在澄阳炽谷之间,却并不属于任何一国,乃是一方无主之地。”
“通幽谷,断魂洞,听来倒是有些可怕!”迢远叹完,却又问道:“只是这普天之下,但有风土,必有人居,此处又非化外偏僻角落,为何便是无主?”
车安候闻言,嘴角忽然浮出一丝冷冷笑意,随即缓缓举头,思绪已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