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远跟阿四重新上车的时候,痴瓜正努力抠出羊腿骨缝里最后一丝肉渣。
似乎没料到蓝衣公子回来得如此之快,痴瓜神色有些慌张,啃得精光的羊骨举在手中,脸上现出一丝愧色。
迢远同样愣住了,桌上托盘中已然空无一物,只剩杯盘狼藉和那个仍在埋头大嚼骨头的痴瓜。
盘中可是三人的分量,平日里迢远先用其一,食量大出许多的阿四后用其二,每每多有剩余。但眼前这个黑瘦少年,不仅独自吃光了,此时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迢远不禁哑然失笑,笑罢,回头向阿四喊道:“四哥,再拿两盘进来,青竹月影也取一坛!”
痴瓜闻言,赶忙举手连连摆动,眼中却是满怀期冀,迢远见了,不禁莞尔,随即对着愣在门边的阿四挥一挥手,阿四只好出门去了。
很快,阿四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两盘完全一样的吃食。
阿四将吃食放好,又走入舆车内间,翻开底板,将一坛封存严实的好酒取出,又找来两只粉色贝壳制成的小巧酒盏,斟满之后,便要退出厢舆,却被迢远拦下,“四哥,旅途漫漫,一律从简,从今而后,这位……这位瓜兄便与你我同车起居,我们以后也不要那些个繁文缛节,你也上得桌来,我俩便与瓜兄对坐而食!”
“瓜兄?哈哈哈!”阿四闻听公子口中称呼,顿时乐不可支。
迢远也笑,笑罢又道:“既是咱们这位客人不屑赐知名讳来历,那也不必勉强,只是以后相处,总要有个称呼才好,于是随口称呼‘瓜兄’二字,倘有冒犯,还请兄台见谅。”
“有何冒不冒犯的,若依阿四之见,唤他痴子哑巴最是恰当,公子能够给他赐名已是他天大的福分了,阿瓜,你说是也不是?”阿四说完,便直勾勾的看向少年。
少年抬头望望阿四,又转头看看公子迢远,眼神之中尽是不置可否的木讷之色。
“就这么定了,从今日起,便唤你阿瓜!”阿四坏笑道。
迢远掩口笑过,转而正色端坐,将其中一个托盘推给刚刚得名阿瓜的痴傻少年,然后举起酒盏殷勤相邀,神色之中再无戏谑,待客之道更无半点毫不含糊。
虽然常见那伙沙匪饮酒,阿瓜却从来未曾饮过,因此不知酒为何物,但见迢远一脸殷勤,阿瓜踌躇片刻之后,便伸手举起面前酒盏,望着口中一倾而下,待到酒入喉管,忽觉一股辛辣滋味冲鼻而上,阿瓜猛地将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立变通红之色,眼看便欲重新呕出。
迢远和阿四见阿瓜这等滑稽模样,再也忍俊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阿四一边笑,一边还不忘出言警告:“阿瓜,这酒珍贵无比,平日公子都不舍得多喝一杯,千万莫要喷出!”
阿瓜倒也实诚,索性双目一闭,额头青筋暴露,再而喉结骨碌一动,竟然将那一大口酒水硬生生咽了下去。
片刻之后,阿瓜终于如释重负,呼出一口大气,再而晃晃脑袋,便捉起面前长箸,再次大吃起来。
迢远见此,也便收起调笑之心,却不忙动箸取食,反而令阿四将阿瓜面前酒盏再度斟满,随即频频举杯相劝。阿瓜不知如何谢绝,索性酒到杯空,便如喝水一般,不一时便喝得面红耳赤,头晕目眩之感阵阵袭来。
许是肚里已经有底,阿瓜这次吃得慢了许多,饶是如此,面前竹盘再空之时,迢远和阿四方才慢条斯理得开了个头。
迢远一笑,也将手中长箸轻轻放落。
阿四虽然还未吃饱,但还是停箸起身,收拾完两人面前的竹盘,便推门出去了。
饭罢,阿瓜似已酒醉,靠住舆车一角,软软倒去,迷离双目却是仍旧不离那柄长刀左右。
迢远见了,不由暗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将长刀拿起,向着阿瓜轻轻抛去。
阿瓜大喜,扬手接过,抱在怀中细细摩挲一遍,接着抬头,竟然报以感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