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堪堪触及之际,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却从痴瓜胸口涌出,如闪电般在少年眼前倏忽来去,再而消失不见了!
饶是少年应变极快,但还是未及看清所来何物,便已着了道,手背上凭空多出两个又细又深的窟窿,殷红鲜血就此汩汩涌出!
蓝衣少年倒也硬铮,逢此一变,非但不曾骂娘呼痛,反而霍然伸手,将手执兵刃正要冲上的伴当止在当地。
略一查验,伤口无碍,少年便一面任由伴当包扎,一面饶有兴致的望向那枚奇怪的痴瓜。
此时,痴瓜的破衣开襟处仍在起伏蠕动,一截半黑半白的细长尾巴还未及藏好,正露在外面悠悠飘荡。只是那枚痴瓜仍旧无察无觉,仿佛对刚刚发生的一幕毫不知情,脸上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
“那是个甚么鬼东西?”
不等手背伤口扎好,蓝衣少年已然忍不住问了一句出来。
便如从前,痴瓜依旧无言。
公子还想再问,却猛然听得山脚下传来一声低沉呼唤。
“远儿,为何不听劝阻,执意闯来此处,且给我速速下得山来!”
蓝衣少年往下看时,却见十数名骑驼兵士正拥着一位相貌冷峻的中年男子疾驰而来,话音未落,已然来到山脚下面。
却见这些骆驼体格高大异常,远胜寻常驼类,背生三峰,状如小山,各有两名驼兵前后驱乘,那些驼兵与蓝衣少年身边那名随从一样打扮,均是一袭浅蓝麻袍裹身,外面再套一领兽皮短铠,色泽米白,极柔且韧,似是一种海兽毛皮制成。
驼兵头上立髻样式也是大同小异,各自一支骨簪绾住,只用一条蓝色缎带裹束。脚下一色的及膝薄底兽皮长靴,手中无二的一条双耳白刃长枪,一眼望去,便各自透着机警干练。
为首那名中年男子却是独驱一驼,似是来得匆忙,未及更换戎装,此时宽衣博带,一领流波长袍曳地,腰间涛纹锦带缠束,头顶一只珍异贝壳磨制而成的精巧发冠,虽无兵刃在手,却于此时踞驼正色而坐,颌下一缕长须随风飘洒,手指山顶高处,自有一副不怒而威的气度!
“伯……伯父,你……你怎么也来了?”闻听来人口中暗含愠怒之气,蓝衣少年心中愧惧同生,说话不由结巴起来。
“且休问,下山来!”中年男子低声喝道。
蓝衣少年点头,刚要依言下山之际,却又一指身旁的痴瓜,壮起胆子问道:“伯父,这……这个痴瓜呢?不如我们将他带上!”
“远儿,你不记得咱们商队的祖训了么?”不知何故,中年男子此时神色之中,惊恐多过忿怒,却又不便立刻发作,于是转而换上一副语重心长口吻:“莫生闲端休问卜,一身轻行两不顾。”
蓝衣少年闻听此言,立时正色肃立,待到两句训诫刚刚念完,拔腿举步便行。
还没走出两步,却又停步,回头再望痴瓜一眼,似是心有不忍,说道:“伯父,咱们还是带上他吧,这里荒山野地的,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说不得便会蹿出个兽虫魑魅之流,把他一口吞了,那样岂不好大罪过……”
少年话音还未落尽,山下之人已然气得面红须飞,正欲开口怒骂之际,却有一阵阴煞的冷风不知从何而起,待到穿越那些怪山之时,猛然在半空中拉出一声抑扬顿挫的声响。
“咻……”
这啸声并不高亢,却异常婉转,足够阴森,高低起伏到莫可名状,寒心彻骨到歇斯底里,以至所有人都已汗毛乍立,纷纷在驼背上俯身掩耳,一副极为难受的委顿模样。
只有两人除外,一位便是那位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子,此时仍旧稳稳端坐于三峰驼上,但此时脸色也已转为铁青,张开的嘴巴不及闭上,就这样大张着。
另一位则是那位盘坐于山顶上的痴傻少年,仿佛世间万物早已不闻不问,亦无喜无忧,漠不关心到不觉不察,无声无息。
啸声乍起之时,也只是目光移转,从那爿残山上暂时滑开,转而随着一个随风疾行的还魂草球走走停停,似乎那团枯败的草球便是香肉醇酒、锦衣华裳,抑或心尖上朝思暮想的绝美娇娘,就这样一直盯着,看着,随着……
直到草球渐渐远去,继而消失在视野中,再也看不见了,痴傻少年仍旧呆呆凝望,宛如灵魂出窍一般!
待到“咻”声终于散尽,一直紧盯痴傻少年的中年男子猛地回过神来,对着山顶上的蓝衣少年断然喝道:“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