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童和慧能随着来接他老仆人和黑面人绕过影壁,穿过一扇扇精美的月亮门,最后才来到古洛斋的正堂,正堂很宽敞,江童在心里暗暗赞叹,凭他估计,光这间正堂最起码就能挤进百八十号人不成问题,这还仅仅只是正堂,可想而知,这古洛斋有多大,背景有多深厚。
要知道这里不是大唐的南方或西北、西南这些偏远且落后的乡村,这里是洛阳城,大唐的首都所在地,即是大唐的政治中心,也是全国的经济中心,这里商贾、豪族无数,在寸金寸土的洛阳城,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谁能买得起这么大的宅邸?就算你有钱,你能买到这么大的空地让你盖房子吗?
你的宅邸比丞相府、各大势力家族的府邸还大,你是想僭越,还是想被抄家?
江童看着眼前这间豪华且明亮的正堂,又想到他从翻墙进来后,到这里足足走了有一二十分钟,这才来到正堂,正堂后面、左面、右面还有多大,江童不得而知。
这世道果真是富的富死,穷的连口饭都吃不上,难怪古人常说,朱门酒肉臭,今天让江童看到后,直叹古人诚不我欺。
江童突然有感而发的小声吟诵起同样在杜甫所作的茅屋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歌完,江童想起他们一行在逃难的时候,有一天突然遇到狂风骤雨,他们一行人来不及躲避,刚好看到附近有一茅草屋,刚刚来到茅草屋门前,还没来得及欣喜,突然一阵狂风刮来,直接将茅草屋掀飞,草屋也腾空而去,只剩下他们一群人在风雨中飘摇。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江童联想到他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老的为老不尊,幼的不懂的谦让尊老,可是他们是真的不懂吗?不是的,他们只是想活下来,幼的抢老人口粮,独留跑不快的老人独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江童越唱越快,他感觉自己胸中似乎有一口郁气一直在心中徘徊不散,如果这口气不彻底释放出来,足能把他憋死。
他不是这个时代人,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为了活命,虽然已经习惯了狠下心来,将敌人的头砍掉,或者路上遇到贫民抢匪,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手中刀捅进对方的胸膛,但他前世为人,毕竟没有经历过那饥荒的年代,没有经历过人竟然会为了一口吃的背弃仁义道德。
这真的只是为了一口吃的,而不是前世那种贪慕虚荣为了生活优越而背弃人性。
尤其是当他亲眼看到一位父亲拿刀割自己死去的孩子身体上的肉,往自己嘴里塞时,江童彻底愤怒了,他那时完全失去了理智,即便是开山和慧能一起也没能拦住他,江童硬生生的拿刀将那位往嘴里塞肉的父亲砍成一堆肉沫。
此时,江童清唱起杜甫的这首茅屋歌时,完全是一种情感上的发泄,他的感触要比当时杜甫写这首诗时的情感要强烈的多。
杜甫当时也仅仅只是想到让天下所有的读书人有间房住而已,而江童却想的是要让天下所有的百姓能有口吃的,不要在发生食子肉的人间惨剧。
诗完,黑面人一脸看向江童的目光便的异样复杂,老仆人则沉默的低头一言不发,而慧能只是紧紧握住僧棍,手上青筋隆起,显然心中也是忿忿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