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俊兄弟?刀枪放下。”靖安民颇为激动,上前拍打高俊的肩膀。
“高俊兄弟果然吉人自有天相,居然完璧而出,郭延嗣兄弟和何先生也真是义气深重,能在贼巢穴救兄弟回来。唉呀,这两位是谁?”
僧虔有点尴尬,倒是程审年不紧不慢、不卑不亢的回答:
“我就是程审年,涿州义军的首领。”
靖安民片刻之间还没能理解涿州义军是什么,僧虔也暗声回答:“某温迪罕僧虔,就是术甲通追寻的要犯。”
靖安民抖了一下,用好奇的眼光看着高俊,不是愤怒,不是欣赏,而是不理解。
“快!保护安民哥哥!”马豹叫了一声,一众庄客庄客又拿起刀枪,靠近前逼住了几人,枪尖几乎都要靠到高俊脸上。
“不,不必。”靖安民挥手斥退众人,但是马豹不依不饶,架好朴刀,对准僧虔。
“慢着。”高俊也制住了要反击的郭延嗣和僧虔,对方人多势众,又是早有准备,加上靖安民可不是泛泛之辈,让早已疲惫的僧虔和郭延嗣上阵,胜算决然不多。何况眼下没太多时间了,高俊也只能拼一把。
“安民兄能相信兄弟吗?”
“呃,按理我是相信高俊兄弟的,可……”
“这两位都是好人,僧虔是被冤枉的。”高俊已经没时间调和自干金靖安民和缓则程审年的分歧了,眼下只能赌一把,看过去几天的相处能不能让靖安民相信自己。
“安民兄如若信得过我,就请高抬贵手,如若不然,就将我等全部擒住,引颈就戮,并无怨言。”
靖安民为难的看着。“蒲察郎君被你们击晕在此,要我怎么交代呢?”
高俊的心像是被人抓着,万分痛苦,只能低沉的说:“那就全凭靖公处置了。”马豹就要上来揪住高俊。
“且慢!”程审年突然站了出来。“我自有解决的办法。”
所有人都愣住了,马豹也僵住了动作,都看着程审年。
“程先生,事到如今,你又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高俊浮出苦涩的表情:“在场的每一个人,既然都是身不由己,那就让我们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吧,安民兄,你知道,我不是不敢拔刀的人。”
“是啊,已经没有解决的办法了。”靖安民看着高俊,表情看不出悲喜。
程审年笑着闭上眼睛。“说到底无非是害怕被追究而已,我知道高郎君和靖安民头领各有各的前程,还需要一个清白之身。可我没有关系,自从我参加抗金起义开始,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你们所害怕的正是我所期望的,你们唯恐不及的正是我梦寐以求的。袭击温迪罕僧虔的是我,潜伏在这山中的是我,击晕这个女真人的也是我,只要我死,你们什么都好解释。”
“程审年!你在说什么傻话?”高俊一惊。
程审年并没有言语,而是向南方深深施礼。
“不好!快住手!”高俊一下子明白了,伸手要去拦住程审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匕首狠狠地捅进腹中,没想到一只手也可以有这么大的力气。
“审年!审年!”高俊、何志也等人赶紧扶住了程审年,郭延嗣就要查验伤势。
“没,没用的,我知道……”程审年的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涿州义军……在,在鸡鸣山全没,我,我本就义不能,不能独存。”
“审年……”高俊泪流满面,抓紧程审年的左手,靖安民也不禁动容。
“死,死后,请乱刀斩之,定,定能解释。”程审年这句话实际上是对靖安民说的。
“高,高郎君,这块玉佩,你,拿着,有缘,有缘得知何用。”程审年指指腰间的玉佩,微微一笑,头一歪,溘然而逝。
高俊收起玉佩,抹净泪水,此时他突然感觉心如止水,天地之间并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东西,因为本就逃脱不了,一切的要义在于勇敢的站在恐怖面前。穿越以来的十天的日子里,他想逃的时候太多了,而现在他已经不想逃了。
轻轻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高俊的手按住刀鞘,又站在靖安民面前,站在马豹和成十数百的敌人面前。
何志也、郭延嗣、僧虔也都站起来,他们并肩站在高俊身边。
“不知靖公可交待否?”
“高郎君果然并非一般人,行事别具一格!”靖安民脸上是复杂的表情,大手一挥。“都让开,让郎君走!”
高俊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是淡淡拱手,收回了长矛和直刀,打了个手势,四个人并成一列,平静的迈开步子,从保甲当中离开。
逃兵高俊,穿着白色的盘领袍子,提着长矛,挂着佩刀;逃犯僧虔,手执长刀;流民郭延嗣,弓箭在身、短刀在腰;逃兵何志也,侧握短刀。四个人迈着一样的步伐,脸色看不出悲喜。
“这……”马豹还想说话,但是人们已经分开站在两旁,四个人在两侧数十名保甲、庄客之间穿过,在刀枪之间穿过,消失在山林里。
靖安民遥望着高军的背影,喃喃自语。
“高郎君,少见啊。”
一行人,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