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俊扑倒的一瞬间,空气中传来尖锐的呼啸,三支利箭飞过,扎在正举刀要对付僧虔的小喽啰身上。
树林间只听见一声大喝“官军在此!杀散贼人!”
白六的人马骚动起来,利箭接连而至,僧虔可不在乎这个,在流矢间进退自如,白六的人马溃散了,仿佛是溃开大坝的洪水一样,瞬间分出无数小股,分散消失在黑暗中的森林之间。
僧虔追着砍倒一人,再一回身,身旁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白六也不知何时消失了,除了地面上遗留的尸体、器械、火把,再别无一物。
树林里传来何志也的声音:“僧虔,是僧虔吗?”
郭延嗣和何志也从藏身的地方站起来,郭延嗣为了弓箭不被遮挡,潜伏的地方其实离队伍挺近,但是藏在暗处,白六他们根本找不着。几个人帮高俊解开绳索。几个人都是又惊又喜,把各自知道的情况都细细说了一遍。
在高俊几人激动不已的时候,僧虔闷着声把地上的尸体都搜检了一番。
“尸体九具,没有活口,内有头目阎禄,别号阎老九。”僧虔挺直身子。“涿州悍匪‘穿山虎’白六一伙,大小头领十人已经有八人伏诛,白六和程审年也闹翻了,眼下正好穷追猛打,将其擒获。”
高俊气的差点一巴掌打过去。“你脑子糊涂了吧?现在你是中都要犯,人家是招安义兵,他不来抓你就不错了。”
“不对!不对!”僧虔神经质一样叫了起来。“我是冤枉的,肯定是白六陷害我!抓了白六,就会真相大白,就会!就会!”
高俊和何志也忧虑的对望了一眼,看样子对国家忠诚的问题还是僧虔的一个软肋,一戳一蹦跶。
“算了算了。”郭延嗣自从妫川道一战之后,对僧虔还是比较服气的,他其实也不大相信僧虔会干出贩私盐的事情,尤其是这几日在妫川的时候,他总觉得表面和气的术甲通有一点诡异的感觉,这是弓手才有的辨别危险的第六感。“我是相信温迪罕郎君没有贩私盐的,但是眼下怎么证明呢?”
“要不先下山,找术甲通他们?”何志也还没理清头绪。
高俊也一直在思考,消化刚才的情况,他突然阻止了准备回去的几个人。
“决不能回去,术甲通就是来陷害温迪罕僧虔的!”
“你说什么?”僧虔斜着眼儿。“陷害我的是白六这等匪徒,朝廷明察秋毫,定然能洗清我的冤屈。”
这下高俊真的忍不住了,扬手就给了僧虔一耳光。“你放清醒点!能用盐政诬陷你的人就在朝廷!朝廷!朝廷!”高俊揪住僧虔的领子。“让中都的武卫军来捉你,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现在你的私盐案不就在落白六那里吗?找到他,把情况问明白!”
僧虔惊讶的看着高俊,没有还手,也没有说话。高俊觉得他的身体不断往下沉,松开手,僧虔就那么躺在地上,双眼茫然的看着天空,不说话了。
“僧虔,我看你该听我们的,高俊说的很对,你的案子疑点很多,不要太固执。”何志也盘腿坐在僧虔旁边,开导这个心碎了一地的糙汉。“很多时候,人要学会放下,放下偏执,才能真正的认识事物,你看朝廷,和白六看朝廷,肯定是不一样的,但是朝廷就是那么个朝廷,你俩看的也是一个朝廷,朝廷没有不同,是你们的心不一样……”
“何先生,这话有点大……”郭延嗣本来想说这话大逆不道,但是被高俊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温迪罕僧虔,现在在你面前有两条路。”高俊站在温迪罕僧虔的面前,低头俯视他的脸。“一条是积极进取,寻找白六查清事实的路;一条是冥顽不化,妄想别人帮你主持公道的路,选哪条路,权利在你自己手上。”
“不知朝廷会希望哪条?”
高俊无奈的抬起头,对“无可救药”有了更深的理解。
“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不属于朝廷了,也不是那个‘赳赳武夫国之干庭’了,你现在是中都路逃犯、触盐榷禁的温迪罕僧虔。”何志也继续说,眼下要趁着僧虔困惑疲惫的时候施加洗脑攻势。
僧虔默默地看着天空,好像在想着什么,何志也拉开高俊,三个人躲到一边吃东西补充体力,让僧虔自己想想。
僧虔好像有点烦躁,苦恼的站起来,靠着一棵大树耷拉着脑袋,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终于转身走回高俊他们面前。
“白六是沿着个方向逃走的,他还是想去北方行省那里。”
天朦朦胧胧的放亮了,白六和七八个伙计在气喘吁吁的爬过一道山梁之后,终于看到了眼前的一大片平原,定睛望去,那里有一支军马正在靠近,人数大概在一百人左右。
“恩府,这就是你说的行省的大官派来的吗?”
白六点点头,他心里很是打鼓,毕竟那位府君点名要僧虔的活人,但是僧虔还是再一次从自己手里溜走了。
“恩府,只要下了这座山,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咱们就到了。”一个伙计拎着单刀,指着下山的小路。
就在这时,树林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跳了出来,是程审年,他的上衣已经完全撕破了,可以说是衣不蔽体,还被他撕下一块想办法包扎了后背的伤口,裸露的躯干被荆棘树枝划得血痕淋淋,看上去非常可怕。
“老七,你这是要干什么?”
“效仿辛幼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