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假的时候，范秋生决定趁热打铁，主动出击，向肖县长汇报一下自己想进步的思想。黑色的、软盒装的芙蓉余是肖县长的最爱，这是范秋生探得的最新情报。到了城区，他决定先去超市买两条作为见面礼。

到超市一问价格，范秋生的心凉了半截。一条软盒装的黑芙蓉要820块钱一条，两条就是1640元，得花去他半个月的工资。同事中嗜烟者戏称精白沙烟为早稻米，黄色硬盒芙蓉余为晚稻米。这种戏称既说出了烟是他们生活中的必需品，又形象地说出了各种烟的品位。那黑色软盒芙蓉余，或者说钻石芙蓉余，在当官的嘴里又如何戏称呢？范秋生一边恨恨地想着，一边忍痛从袋子里掏出钱，买了两条烟。他特意向售货员要了个黑色塑料袋装着，免得熟人看见天价烟，大惊小怪，问这问那的。

四月初的黄昏，天还是有点凉。时不时地，风嗖嗖地刮过，刺得人脸痛。范秋生觉得有点冷，裹了裹衣服。这件衣是他最体面的夹克，平时他是舍不得穿的。去年过生日的时候，易歌花了四百多块，买了一件“九牧王”牌的，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当天晚上，范秋生激动得半宿没有睡着。易歌笑话他没见过世面，说别人上万的衣服都舍得买，这才多少钱，四百多块钱。

想着易歌嘟着嘴说话的样子，范秋生不禁傻笑起来。这个小妮子，自己的衣服舍不得花钱，给她男人买衣服还是舍得花钱。要是我发了，得陪她逛逛步行街，多买几身名牌衣服。

我会发吗？应该能发，要是当了业务副校长，那资料费的回扣就不少，每期至少上万数。不过，德育副校长没什么赚头，除了那些违纪学生的家长送几条劣质烟，就没什么可得了。

想着想着，范秋生不觉走到了八一街。远远地，可以看见梅姑家的特殊标致，旁边的楼上装饰得非常气派，就她家的楼房普普通通的。

毕竟是去见副县长夫人，范秋生还是有点紧张，踯躅了半响，才到她家的大门口。大门是一道绿漆防盗门，紧闭着。他深呼了一口气，轻轻地敲了敲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大爷，他拉开门，探出头看了看，说：“你找谁？”

老大爷满脸沟壑，脸色黝黑，一看就是个乡下人。范秋生以为找错了人家，忙说：“我、我找梅姑姑。”

“梅姑姑？”老大爷有点惊讶，但还是没有开门，警觉地看着范秋生，说：“她叫什么名字？”

梅姑姑叫什么名字，范秋生原来记得，可日子一长就忘了。他支吾了一声，说：“就是肖县长的夫人。”

“哦，原来真是梅妹子的亲戚，快进来，快进来。”老大爷拉开大门，很热情地招呼范秋生进去。等客人一进门，他马上把门关了，还落上小锁，像防强盗那样紧张。

客厅很大，右边是上楼的楼梯，楼梯上铺有红色地毯，楼口垂有隔热用的垂帘。大厅的左侧有一个很大的景泰蓝瓷瓶，估计是仿制的，真的很昂贵，就是有也不会真摆在客厅，要是被盗文物的猫上了，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电视机很大，是范秋生见过的最大型号的，正在播放动画片。一少年正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注意有客人来了。范秋生注意了一下，那少年的脸色苍白，骨架单瘦单瘦的，显得不很健康。

“坐，快请坐。”老大爷热情地招呼，要范秋生到电视机前的沙发上坐。

范秋生把东西放在鞋架处，然后过去，在少年旁边坐下，招呼一声，说：“放假啦，在哪里读书呀？”

少年正看得入神，没有听到，理都没理。范秋生有点尴尬，接过老大爷端来的茶，喝了一口，说：“老伯，您是梅姑的什么人呀，我怎么没有见过您？”

听这小伙子的口吻，好像他是这里的常客，和这里的主人蛮熟的。老爷爷苦笑了一声，说：“我是华先的父亲，昨天才来，要不是建娃子生病，没人照顾，我才不愿来呢。”

原来他是肖县长的父亲，怪不得一听说是他媳妇的亲戚，就热情起来。范秋生急忙站起身来，说：“原来是肖爷爷哟，我是梅姑姑的远房侄子呢，她妈妈和我奶奶是玩得非常好的姐妹，现在还来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