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这几天都很是平淡,身处贡院时,一切都与外界隔绝,中间每一场完毕都会有一晚上休息时间,不过,所有人都是匆匆忙忙的赶回客栈休息一夜,第二日清早便又赶来考试。
连续三场考试,除了中间两次出贡院时,杜若有与人交流过几句,都是匆匆分别,连续九天六夜下来,即便是他如今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也有些吃不消了。
当然,他还算是比较好的,最恐怖的莫过于有一位仁兄,直接在考试中途喷血三升,提前结束了考试。
最后一日黄昏,江南贡院嘎吱的开门声,击碎了街口的寂寞。
第一位穿着月白儒衫的学子,从门内走出,且行且停,回望江南贡院大门,自信的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紧随其后,是数不清的学子涌出。
考完之后,所有学子都如释重负,而在贡院外,更是人山人海,有的是亲人,有的仆人书童,还有很多捕快在维护秩序。
状元街一带,连续近十天,所有的茶楼酒楼勾栏瓦舍一切比较热闹的场所全部都被官府强制性要求关闭,憋了这么久的商家们,也都在这一刻,开始营业了。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等待结果这段时间,也是所有学子放松的时候。
“杜兄,在下先提前祝你中举!”
出了门,杜若和楚天放并肩而行。
杜若微微笑了笑,说道:“这话应该是在下说才对。”
“唉,”楚天放叹了口气,道:“在来之前,我还是很有信心,可当看到这么人之后,早就已经没了信心,只是怕丢了书院的脸。”
杜若说道:“我观楚兄有解元之相。”
“杜若实在折煞在下了!”
就在两人闲聊之际,楚天放另外几个书院同窗也走了过来,而在戒栏外,禹辰早已经静候多时。
杜若看了一圈,也没有黑头几人的身影,便朝着禹辰等人拱手执礼,告辞离开。
都知道考试了这么几天,的确疲惫,禹辰也没有刻意挽留,倒是约定了过几日一同来看榜。
楚天放等人在几位师兄的关心之下慢慢离去,黄昏时那不多的阳光洒落在人来人往之中,喧嚣且斑驳陆离。
有人在安慰,有人在鼓励,有人在倾诉这几天考试的艰苦,也有人在苦恼考题,也有人在谈论考场中发生的一些趣事。
看着眼前一幕,杜若微微摇了摇头,仔仔细细的找寻了好半晌,也没有看到黑头几人的身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倒不是矫情,
若是平日还真没什么感想,可偏偏在走出贡院那一刻,突然间就很有一种也想看到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露出期待的神色。
没有父母,有一个朋友也好。
只是,也不知道黑头他们几个干嘛去了,前面两次考试都在外面侯着,偏偏最后这一次不在了。
这种莫名的失落和孤独,
对于杜若来说,真的很陌生,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种感觉,也让他有一丝不安,这种情绪,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夕阳余晖,落在石板上,有些阴影在摇曳着,行人如织,脚步穿行着,却都隔得很远很远,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这种笑容,让多少顶着压力的学子都得到了放松,不论是考的顺利的,还是考得很难受的,在亲戚朋友或者陪同来考试的人的拥抱下,都得到了极大的释放。
杜若轻轻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往客栈回去。
在拥挤的人潮中,他走得很慢。
突然,一双红色长靴出现在视线里,挡在了面前。
杜若愣了一下,微微抬起头,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面前的人居然是薛红衣。
薛红衣依然穿着红衣,却不是那套捕头服饰,而是一件火红色齐胸襦裙,也没有带着那两把刀,双手背在身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笑得很甜很甜。
那一瞬间,杜若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都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薛捕头,你怎么在这儿?”杜若微惊。
“怎么了,你那个黑黝黝的傻小子没来接你是不是很失望?”
夕阳金辉落在薛红衣身上,仿佛是一缕火焰在燃烧,她背着的手缓缓松开,拿着一个小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白布,说道:“这个是我亲自给你炖的鸡汤,好好补一补身子,这些天累得不得了吧!”
杜若很吃惊的看着薛红衣,没能够反应过来。
薛红衣撇了撇嘴,道:“咋滴吧,瞧不起我的厨艺吗?”
“没没没,”杜若急忙接过小提篮,说道:“怎么会,能喝到薛捕头亲手煲得汤,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羡慕呢,小子这真是三生有幸!”
“这还差不多。”薛红衣又背着手,说道:“走吧,今天我沐休,专门来接你,陪你散散心!”
杜若点了点头,跟着薛红衣转身望着街尾走去。
夕阳无限,如此圣洁,
地上一长一短两道影子拖得很远很远。
河面闪烁着金色的波纹,柳枝摇曳着,溅起一圈圈涟漪,河岸边有三三两两的人漫步着,也有些牵着手,借着夕阳掩盖羞涩的年轻男女。
凉亭里,杜若正喝着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