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节说得很对,牺牲别人和牺牲自己真的一样吗?
纪庚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心还不够硬,他早已有牺牲一切的觉悟,但事到临头他还是狠不下这份心来。
所以他会同意时节这个必然要惊动楼兰的办法,也是因此他才会被楼兰逼入如此绝境。
狐侃无疑已经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它并不打算放纪庚辰走。
狐侃道:“你不能因为心软而坏事,眼下的事态你一旦输了,就再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楼兰不会再给他们机会,狐侃也不会搭上整个狐族的性命去救他们。
他们眼下只有这一个机会。
纪庚辰必须要在此刻将所有血债扛下,他必须要保证时节会在此地将丹药炼出。
半晌,纪庚辰道:“你放开我。”
狐侃道:“你还是要去?”
纪庚辰道:“我不去救人,你叫我以后如何面对他?”
狐侃道:“日后他自然会明白你的苦心,但你如果被擒,你们可就没有以后可言了。”
纪庚辰道:“怎么没有以后?只要你在这里继续瞒着他,然后再等他炼出丹药后设法将药送去三祖山与妖师家,那事情不就解决了?”
狐侃道:“那你呢?”
纪庚辰道:“我或许有办法救这些人。”
狐侃看着纪庚辰坚定的模样,问道:“你怎么救?”
纪庚辰笑道:“我可以拉着楼兰与水魂道人一起去见阎王!”
狐侃大惊道:“你要搏命!”
纪庚辰道:“这同归于尽的法子虽然只能用一次,但我一定不会失手!”
狐侃怒道:“你竟然要为了对付楼兰而牺牲自己?你知道你的命多少人花了心血保护下来的吗?你怎能!你怎能为如此小事糟践了它!”
纪庚辰道:“保护我?保护我做什么?”
狐侃正色道:“你可知道齐礼为何一直蒙受冤屈?”
这一次轮到纪庚辰吃惊了,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和他谈起这件事。
狐侃未待他回答,便道:“你父亲卜算出了事关凡人命运的卦象,卦象显示凡人的运势与你息息相关,为了保证你能平安活着,齐礼才将掌教的位子让出,成了个退居深山的懦夫。他为了保护你,连大好的前程与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你这样去送死,可对得起他?”
纪庚辰道:“我对不起他。”
他对不起齐礼,自打他一出生齐礼就再没有过一天好日子。他那无缘一见的父母,将纪家的诅咒托付给了齐礼。
齐礼接手了他,也接受了自己悲惨的一生。
但即便是在那些千夫所指的日子里,齐礼也从未将心中的阴霾带给他的徒弟半分,他希望他的小崽儿能心怀善念,活得正直。
这样一个受着苦难的人,却一直试图为纪庚辰扫去心头的困苦。
那个多年前一直对三祖山怀恨在心的幼子,如今早已立誓要做个像齐礼一般的人!
纪庚辰大喝道:“我对不起他的苦心,但我对得起他多年的教诲!如果凡人命数与我所系,那此行,就让天来护佑我吧!”
纪庚辰蓄足气力猛地挣脱了绳索,这只不过是最为普通的麻绳,若不是之前毒药发作,这区区绳索又怎能困得住他?
狐侃眼看着纪庚辰冲了出去。
它并没有去阻拦他。
它只是看着纪庚辰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天衡啊,这孩子可一点也不像你。”
有泪落下。
即便是妖怪,在忆起故人时,也难免是要落泪的。
更何况它已喝了太多的酒,酒喝得多了,就会使人变得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