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等待往往不会太久,齐礼的院子原本就离这儿不远。
当时节踏进院子里时,齐礼所带来的那种紧张气氛一下子就消失了。
道士们不喜欢齐礼,齐礼也懒得理会那群道士。
所以时节来时道士们会带着责备的目光看他,毕竟谁都不想衍生堂少主和自己看不上的人走得过近。
“每次到这里你都会松一口气。”
时节也不见外,就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了。
齐礼笑道:“你以为我这次仅仅是松了一口气这么简单?”
“不然呢?”
“这院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和我这个季乌杀手比试呢。”
“他们怎么敢?”
“季乌难杀,可我齐礼未必难杀。”
齐礼苦笑道:“他们觉得我是靠运气而已。”
“那……”
时节倒了杯茶,递给齐礼。
“当时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一个人想听故事的时候难免会给人递上水,毕竟他知道对方要说上好一阵,并且他更知道,口渴难耐的人,是没法讲到故事结尾的。
“我有个徒弟,这事你是知道的。”
齐礼是个道士,道士收徒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齐礼曾有过两个徒弟,稍大些的机敏调皮,小一些的安静沉稳,那大概是齐礼人生中最值得回忆的时光。
那时候三祖山虽然有很多人不赞同齐礼的部分主张,但大多数道士也还远没到讨厌齐礼的地步,所以齐礼的日子远比眼下好过得多。
直到小徒弟五岁那年,两个顽童趁齐礼不在时下山玩耍,结果自然是像大多数不听劝告偷偷下山的小道士们一样,两人遇到了妖怪,归途中的齐礼正巧撞见这一幕,他急忙救下二人,狂奔回山。
可他到底是晚了一步,年幼的小徒弟已经染上了妖毒。
次年春,齐礼只剩下一个徒弟了。
自那以后这个仅存的大徒弟便不知为何对齐礼多了一丝怨恨,直到几年前,学有所成的大徒弟彻底和齐礼断绝了来往,只身下山音信全无。
“最近那个小崽儿回来了。”
时节常听齐礼说起他的徒弟,每次谈到这个人,齐礼总是微笑着喊他“小崽儿”。
“你徒弟不是已经走了好几年了?”
“确实离开我好些日子了,这次他回来一方面是因为他也差不多到日子回来了,另一方面是他惹到了一个难缠的对头。”
“季乌?”
他们正在说季乌的事,这故事中自当是少不了季乌的。
齐礼点点头,继续道:“近几个月季乌不知为何忽然盯上了我家小崽儿,几番下手虽没成功,但也着实危险,所以他就跑了回来。”
这一对师徒,不仅当师父的能打死一个五百年的妖怪,做徒弟的也能在五百年的妖怪手下逃上几个月,放眼整个三祖山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号这样的师徒来。
“徒弟有难,做师父的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我便下山调查季乌追杀我家小崽儿的原因。”
齐礼破天荒的下山首先惊动的便是三祖山风雷堂的执事们,他们想不到齐礼为何突然亲自下山,不过鉴于齐礼出山也实属难得,所以执事们虽然震惊,却并未下令禁止。
其实,执事们除了默许还能怎样呢?
没有人能阻止齐礼下山,能够阻止他的只有他自己。
“只可惜我追了季乌两月有余,也没到个答案,两天前季乌大劫之日来临,料想它日后定然更难对付,无奈我只好在它渡劫的最后关头迎着天雷将他一掌击毙。”
“五百年的天雷!”
时节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有人被五百年的天雷劈中还能活着!”
“可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齐礼将手一摊,看着时节。
季乌之死本是一件举世震惊的大事,可这件事经由齐礼一说,却变得像是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
“你是妖怪吗?”
齐礼明显没料到会有这么一问,他一下子被时节的反应给逗乐了,“想法倒是蛮不错,可惜我并不是。”
时节愣愣地看着齐礼,又把头深深地埋进双臂之间,他不住地锤着自己的头,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不仅得知了齐礼杀死季乌的原因,而且还知道了比杀死季乌更让他感到震惊的事。
任谁碰到凡人接了妖怪天雷这样的事,都很难在短时间内消化掉。
末了,时节猛地站起来,朝着齐礼一拱手。
“打扰了,齐……齐道长。”
齐礼静静地看着时节站起来,又静静地看着时节摇摇晃晃地向院外走。
“我已经帮了你的忙,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诉你了。”
齐礼瞧着时节还未迈出院子的脚,继续道:“你是不是也应该帮我一个忙?”
“找我帮忙?”
时节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想不到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他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可能没法活着走出这个院子了。
毕竟,他已知道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