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臻真人怒发如狂,刚才听到方杜若的死讯,就已经伤心欲绝,哪知乌世鉴一转眼,就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
沈月从乌世鉴怀里抬起头来,柳眉一竖,她心中正满心欢喜和酸楚,要将多年来的委屈一吐而尽,虽然在万军丛中,却如在天堂。
乌世鉴道,“杜若为救我而死,她又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怎么可能负她?”
沈月一怔,突然明白过来,他们口中的杜若,就是乌世鉴曾经逃婚的勇毅侯府三小姐。
“当日杜若曾几次问我,愿不愿娶她,我都没有回答,如今她已经香消玉殒,我纵然再回答也没有用了。”乌世鉴道,“若是她还活着,此刻再问我一句,我立马就会答应,风风光光的将她娶进门。”
沈月脸色又是一阵发白,紧紧咬住了嘴唇。
妙臻真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从这以后,我开始明白一个道理,人生如飞蛾,朝生暮死,一定要顺从本心,绝不要遗恨一辈子。”他望了沈月一眼,“我与沈月,还在与杜若之前,所以绝不是辜负了杜若,如果她还活着,我也会将她和沈月一起娶进门。”
沈月呆住了,要是放在以前,乌世鉴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定会一万个不高兴,甩手就走,但数年过去,经历了千百次在午夜梦回时,泪水打湿枕头后,她的心境,似乎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就算是有另外一个女子,那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不觉中,沈月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刁蛮任性的少女,时光,将一切都慢慢改变。
“若是前辈觉得我是错的,也大可用炎霄双剑将我斩了。”乌世鉴背后的双剑慢慢浮起,悬于妙臻真人身前。
妙臻真人双指一弹,双剑飞于九霄,一红一绿,矫若游龙,“你以为你已经是斩星境的剑修,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了吗?”
“宛仪”,一个男子声音颤抖着道,“我觉得世鉴说得没错,若是当年我们都能顺从内心,抛开一切顾虑,又何至于此?”
妙臻身躯一震,转身望向身后的乌坚,脸色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阿坚,你老了。”
“二十年了,怎么会不老。”乌坚长叹。
“二十年了,当年的少年,眨眼间已经双鬓斑白。”一人长长叹息,令狐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到来。
“我们都错了!”他叹息道,“当年要不是我,你们早已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妙臻怔怔的望着两人,泪水不知不觉打湿了眼眶,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当年她同时遇上乌坚和令狐治,两个男子也同时喜欢上了她,在她心中,更喜欢的却是家世没有那么显赫的乌坚。
对于令狐治,她虽然心中也存有一丝好感,但纠结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告诉令狐治自己的选择,免得耽误了他的姻缘。
那一夜,他们远离乌坚,来到一处小树林,并肩而坐,妙臻终于敞开心扉,向令狐治说明了他的心思,哪知道却被偷偷跟来的乌坚误会。
三人大吵了一场,乌坚听不进她们的解释,她也嗔怪乌坚对她不信任,令狐治心里不痛快,也在旁边冷眼冷语,终于导致三人大打出手,从此分道扬镖。
“不,当年若不是我不相信宛仪,又何至于今天。”乌坚慨然长叹。
光阴如箭,将少年的铅华洗尽,蹉跎的时光,已一去不可再来。
他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了妙臻的手,“宛仪,当年是我负了你,如今,还来得及吗?”
妙臻泪眼模糊,喃喃道,“还来得及吗?我,已经是出家人。”
令狐治心中又酸又苦,却又无比释然,“我们都蹉跎了二十年,又还有多少个二十年可以蹉跎?宛仪,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二十年也未娶,但此时看见乌坚和妙臻双手相握,心里却无比欢喜,就宛如当年,他与乌坚纵马扬鞭,鲜衣怒马,突然间见到杨柳枝上坐着一个少女,一晃一晃。
“噫,你们是不是游历天下的修士?”
“你是谁?”
“云台山弟子,宛仪。”
泪水也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让他浑然忘记了正在战场,浑然忘记了自己已然是鬓生白发的中年人。
“炎霄”双剑从空中落下,剑芒四射,妙臻蓦然回过神来,伸手一招,将两枚剑都招在手中。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她沉默了半晌,才对乌世鉴道,“杜若已经不在,这两枚剑既然是她替你求的,我就赠与你。”
她眼睛扫过沈月,“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两枚剑,乃是不祥之剑!”
乌世鉴将双剑接过,“哪有不祥之剑?纵有天意,但更在人为。”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杜若虽然不在,但身躯长存,总有一日,我必让她重生于世。”
他的声音细只有妙臻一人可以听见,但心中的震惊,不亚于天崩地裂。
她想问一句,“人死怎么能复生?”但终究没有问出口,也许是她心中也存在这万分之一的希望。
眼前的少年,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绝世强者,也许真能做到也不一定,希望,虽然渺茫,但总要去追寻。
“天下已经大乱了,这些刀兵交锋,不过是些小事,真正的大劫将至,远不是你们所能抵挡的。”乌世鉴道,“诸位,听我一言相劝,不要再卷入这些无谓的纷争了。”
眼前的这些修士,除了卫天羽之外,多少都跟他有些故人之情,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自从坎州的铜棺一出世,他就感觉到天下已经大变,将有无穷的劫难将要席卷天下。
在这些人面前,他不过是晚辈,但此刻他所说的话,每个人都要在心里仔细考虑,这就是实力的作用。
“二叔,岱平城不要守了,大劫一来,所有东西都要灰飞烟灭。”
“你长大了!”乌坚苦笑道,“你已经长得二叔都没有办法仰望了,不过岱平城由我乌家世代镇守,我怎么能够就这样一走了之?”
“千万年前,这里也不是乌家的。”乌世鉴道,“所谓的镇守,不过是与帝国彼此的利益需要罢了,现在帝国已经危如累卵,二叔好自为之。”
他的眼睛望向妙臻,他知道这个二叔性格固执,自己未必说得动他,但瞧见刚才的一幕,妙臻真人与他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极深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