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问被乱刀裂尸,死状凄惨,凶手疑似齐人。
现场没有留下活口,之所以说“疑似”,因为熊问的紧攥着的左手手心,抓住一片紫色的衣角。齐人尚紫,这织物也是东域特产的【摇光锦】。
太直接的栽赃,使得它非常的像真相。
就像是齐人根本不屑于掩饰,就是要给季国一个狠狠的报复——
区区一个中域小国,草芥泥丸般的东西,胆敢为景国前驱,在观河台上,公然挑衅齐国的威严,自是死不足惜!
姬景禄本来没有那么快得到消息,毕竟季国实在是太小了。若没有一个熊问出来,季国的情报是没有资格放到他案前的。
关于熊问在观河台上突兀的行为,季国国君已经亲自去了天京城解释——他们景国从来都是坐着等消息。
若事实证明熊问在台上挑衅鲍玄镜纯粹是失心疯,说不得就交出去给齐国一个交代。倘若熊问表现出来的价值足够,也不是不能保下他……
这次陈算之死,震动朝野,令得姬景禄放下军务,也辞了天衡斗场的解说工作,节制镜世台和中央天牢的大量人手,亲自来调查——
说起来,他去解说无限制场,还是陈算登门来请。不成想外快还没挣到,老板就没了。
陈算死前追查过人魔的消息,而他之所以想到人魔,是因为看到这个叫熊问的人——所以姬景禄来查熊问。
这才发现此人已经死了。
一个小小的障目法阵,使得往来路人不见,飞鸟不惊,所以第一时间没有传出消息。但在姬景禄的武眸中,此地血煞盈天,过于的显眼。
“嘶……”事情越来越复杂,这种隐隐靠近真相、又一团乱麻在眼前的感觉,令姬景禄皱眉。他意识到有一层雾纱,刻意地笼在前方:“这水搅得多浑才算浑?幕后之人究竟有多大的胃口,想抓多大的鱼?”
他转过身来:“君兰,你怎么看?”
楼约堕魔,给应天楼氏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还在军机楼里作为下一代将才核心来培养的楼君兰,自然是其中最难堪的那一个。
她的亲妹妹是地狱无门的杀手,她的亲爹是魔君。
曾经到处都是逢迎的笑脸,一夜之间,人人避之不及。
好在天子并不迁怒,甚至特意为楼君兰下了一道旨,说楼约既然堕魔,与曾经的楼道君就再无干系。楼君兰不必为此负责。
但天子的圣旨只能叫楼君兰不受明面上的刁难,她在军机楼这么多年的经营,基本上是毁于一旦。
姬景禄这次出来办事,也就顺便把她带在身边,准备之后提到斗厄军里。这么好的天赋,不好叫她蹉跎在旧事中,将来靠军功兴许还有一条路走。
楼君兰半蹲在马车的残骸中,已经把熊问的尸体检查了三遍。
她低头注视着血肉模糊的这个人,眸光渐而飘渺,似云气越浮越高。
太上非我,临渊知鱼。
神通·子非鱼!
子非鱼,观鱼能知鱼之乐也!
这门神通可以拟化她生平所见的任何一个人,复刻其智慧、力量,了解得越多,就能够越接近。
到最后,甚至可以拟化对方的一切,连神通都能表现!
当然,人心隔肚皮,画虎反类犬,想要完全了解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她永远只能尽量的接近。
此刻她所拟化的人物,恰是陈算。
陈算已死,关于陈算已知的一切信息,对她来说再不是无法翻阅的隐秘。
由于境界上的差距,她对陈算力量上的拟化会非常艰难,但【子非鱼】这门神通,本就更注重于“知鱼”。
她现在只拟化陈算的思考方式,自忖应有陈算的六成智慧。
就这样想了一阵,她开口问道:“他为什么叫熊问?”
“曾经的第九人魔,吞心熊问,就是死于姜望和祝唯我的联手,在枫林城终结恶名。这一点在枫林城道院当年上交庄国国道院的调查书里有所体现。可惜枫林城道院那时候值得上报的信息并不多,不然我们应该可以对姜望的曾经有更多了解……”
不等姬景禄回答,她又道:“当然有可能是巧合。除了名字之外,这两个人没有半点相同的地方。”
“吞心人魔熊问,是血河宗的弃徒,虽然本性够坏,学的功夫却也很粗浅,到了无回谷之后,得到燕春回的调教,才算有几分本事。”
“季国的这个熊问,经历却很清白,没有什么大宗背景,倒是受益于太虚幻境,这次比赛前才拿到阴山派的传承……”
楼君兰的确是很认真地做过工作。
不无残酷地说——陈算的死,正是她出头的时机。
不然中央大景人才济济,掉下去的人,往往就永不能再上来。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会站在岸边,给她一次次重来的机会。
“季国的熊问,这个人本身应当不会有大问题。几位太虚阁员,哪个也不是吃素的,还有那尊幽冥神只在场。几位天子虽只降临法相,却也神通莫测。”
“除非是有绝巅近圣,乃至超脱层次的手段,不然绝对无法在这种场合不露破绽。但这种手段用在熊问身上,是不是太浪费?”
“换而言之,若是这种手段用在了熊问身上,那人又怎么会让熊问这么轻易就死掉?”
楼君兰慢慢地从尸堆里走出来,不留下任何自己的痕迹。
此刻履风踏雾,还真有几分陈算的道意,她说道:“但陈算那么聪明的人,既然因为这个人而想到了人魔。甚至开始调查人魔——”
她看着姬景禄:“我宁愿相信他们是有联系的。季国的熊问,和人魔之间,有某种联系存在。”
楼君兰的推论可以说没有什么有用的支撑,唯一一个支撑点,就是陈算。相信陈算不会做无用的事情,相信陈算的智慧。
但却说服了姬景禄。
他站在路边这颗枝叶繁茂如巨伞的树下,一边汇总着从各地传来的情报,一边抬了抬眼睛:“继续。”
楼君兰便继续:“来这里之前我去了一趟季国,熊问这个人的经历几乎没有问题,他的成长有迹可循,每一步都很清晰。能够拿出来深究的疑点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在观河台上对齐国的挑衅,不符合他平时的表现,像是得到了谁的授意;另一个,可能在于他的名字。”
“名字?”姬景禄看过来。
“熊问是他后来改的名字,他以前叫熊豹儿。”楼君兰对这个人的情报已经非常熟悉:“很显然这个名字才更符合他的出身。我没有查到他改名字的原因,但他改名字的时间,是在三年前。”
“这个时间有什么特殊么?”姬景禄问。
“姜望在道历三九二九年的秋天成道,同年,他联络李一、公孙不害,杀入无回谷,围杀燕春回失败。但他并没有就此退让,反而是在云国,单枪匹马,逼迫燕春回改道。”楼君兰道:“熊豹儿改名叫熊问,就是在这个时间点之后。”
姬景禄想到了姜望给陈算的回信,沉吟道:“如果季国这个熊问跟人魔有关。我想燕春回需要的是‘人魔’,而不只是一个人魔的名字。”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呢——”楼君兰抬眸问:“有人在用这个名字,提醒人魔的存在?”
姬景禄若有所思:“你是说,熊问可能跟燕春回没有关系。但有人知道燕春回在做什么,所以特意引导了熊豹儿改名,以此威胁燕春回,来达成某种目的?”
“也许是威胁,也许是提醒。比如提醒姜真君。他应该对熊问这个名字很有印象。”楼君兰道:“至少陈算是接收到了这个名字所带来的讯息。”
“一个名字能提醒到什么呢?”姬景禄问。
“这是一个登上了观河台的名字。”天光太烈,楼君兰将身上的道袍拢了拢,她想试一试【天机】,但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反而有可能遭受反噬。
她像陈算一样,轻轻的屈指叩剑鞘:“燕春回已经消失很久了。他有没有可能在台上?”
“如果在,他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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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