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一战之后,八大魔君,已有其六。
这的确是一个危险的数字。
只要再递补两尊,魔祖归来的预言,就将得到检验。“灭世者魔”的谶语,也将得见真假。
姜望莫名感觉有些凉意:“你是说,七恨一直以来的布局,是在填补八大魔君的缺位……祂想接引魔祖回归!?”
“站在七恨的角度,选择其实不多。祂虽证就超脱,完成了前无古人的壮举,但也走到了尽头。”重玄胜道:“祂作为当前唯一的超脱之魔,想要保全魔界,乃至保全自身。接引魔祖归来,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选择。不然魔族哪里有赢得终极命运的可能?”
姜望思忖着道:“七恨曾经跟我说过,祂绝不愿成为魔祖回归的代价。当时祂还说,要和我联手对付魔祖。”
“祂已经超脱,跳出命运,祂不再是代价了。”重玄胜的语气莫名:“况且即便魔祖归来,做主的又真的还是魔祖吗?”
“时代已经变了,亘古而今的超脱之魔有两尊,魔祖不是唯一那一个!”
“我们不妨把魔君分为两种,分流于两尊超脱。一种是完全依托永恒魔功而成就、按照魔祖归来的设想而登顶,与魔祖密切相关的【传统魔君】。一种是受七恨影响,在七恨的安排下成就的【新魔君】。”
“那么情况就一目了然。现在的六大魔君里面,传统魔君只有三尊。神魔君、帝魔君、幻魔君。其中幻魔君还被涂扈揭下了一张假面,实力大损。神魔君更是险些被荆国天子打死,一身实力,十不存一。”
“鬼龙魔君敖馗,以鬼道和龙道成魔。已经对传统有所变化。从你跟他的接触来看,他背叛魔祖是必然事件。”
“恨魔君和仙魔君都是因七恨而成就,七恨能够以《七恨魔功》替代《苦海永沦欲魔功》,又帮楼约以《所求皆空恨魔功》替代《七恨魔功》,对于这两尊魔君,也必然有其它的手段。”
“倘若剩下两尊魔君,也都是在七恨的安排下成就,那么祂的意志在八大魔君内部,就占据绝对的上风。”
重玄胜道:“魔祖再怎么强大,毕竟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七恨以超脱的意志来谋划,想来不甘只是为祂做嫁衣。届时八大魔功相合,究竟谁的意志,才是主导呢?”
七恨的确是一个让人惊惧的对手。
姜望已经非常谨慎地对待祂,现在仍然觉得自己还不够谨慎:“倘若七恨的目标是要凌驾于魔祖之上,甚而操纵魔祖,那我击碎《苦海永沦欲魔功》,还是帮了祂的忙。可也正是祂亲手抹掉了《苦海永沦欲魔功》的永恒之性,我才有将它消磨的可能……我们是互相帮助。”
“这就是七恨布局的可怕之处。”重玄胜道:“很多时候都是你自我的选择,可是却能达成祂的目的。”
“我想,祂能够跳出魔祖归来的命运,成就超脱。被封印的《灭情绝欲血魔功》,也是其中一个重要节点。《灭情绝欲血魔功》被封印、《苦海永沦欲魔功》被抹掉,两大永恒魔功受挫,所谓魔祖的命运,想来也会因此松动。”
他握拳在额头上敲了几下:“但此一时,彼一时。在祂跳出既定命运后,魔功又并不成为祂的阻碍。祂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剩下两尊魔君如何补全。”
“圣魔君在两千多年前被击杀,算算时间,若是布置周详,《礼崩乐坏圣魔功》应该也已经恢复。剩下的一部魔功,祂要么就寻求解封《灭情绝欲血魔功》……”
大齐博望侯的视线抬起来,看着姜望:“要么还是要从《苦海永沦欲魔功》入手。”
姜望道:“这部魔功已经被我炼杀,不会再出世了。”
“御魔制魔,能一劳永逸乎?”重玄胜问。
“若永恒之性还在,自是不能。”姜望道:“但它的永恒之性已经不存,在我登顶之后,它就再也没有机会。”
“倘若你死了呢?”重玄胜道:“真君死,大益于天!你体内的魔意是否会失控,彼此制衡的天道魔道,是否会分流?”
曾在冥府出现的那些至情极欲之魔,会不会在姜望死后,重归于欲魔,重聚《苦海永沦欲魔功》呢?
姜望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到了必死的局面,我会让这些魔意随我而死,永不复生。我知道怎么做。”
“不要动不动说死。”重玄胜叹道:“我的意思是……你需要让七恨确认这件事,让祂知道就算杀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如此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姜望深深地看了重玄胜一眼,他完全听明白了挚友的表达:“那七恨若要迎归魔祖,就只剩解封《灭情绝欲血魔功》一个选择——那必然是一场浩劫。”
八大永恒魔功,难有高低之分。但若说残虐凶戾,必以《灭情绝欲血魔功》为最。
只消看看沾染这部魔功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便能见一斑。昔日阳建德,杀子绝亲!
那还只是魔功状态。
倘若七恨要迎回一尊完整的血魔君,非生灵涂炭不可得。
“我上面还有天子,你也只不过才登绝巅。远有道门三尊,近有大秦太祖,山海道主。”重玄胜定声道:“知其谋而上告,便算是尽了我们的责任。这等举世生灭的大事,轮不着你我操心,明白吗,望哥儿?”
什么拯救世界,什么扞卫人族,什么拼了命也要挫败七恨的谋划。
重玄胜没有这样的觉悟。
他生命中重要的人不多,一个十四,一个姜望,一个堂叔重玄褚良,现在还有一个十四腹中的孩子。
他只要自己跳出七恨的选择,又保证姜望的安全即可。
至于其它的事情,自有其他人处理。
他又不是那个最高个儿,担不起太重大的使命,天塌下来也用不着他来撑!
人生已经太辛苦,他又痴肥,挪身不易,动得多了容易喘,便是举起伞来,也只是想遮一遮博望侯府的风雨。院子外面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我非楼约,也不是田安平。七恨不会永远胜利。”
——姜望本想这么说,但他没有说。
这话不必在重玄胜面前讲。
因为他若要拼命,重玄胜无论怎么骂骂咧咧,怎样不满,最后一定会陪他拼命。
他平静地做了决定,不觉得这是多么伟大的选择,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心情。
只是相信自己。且还记得那句——“今登绝顶,愿益于天下”。
最后他抿了抿唇,看着重玄胜:“倘若七恨一定要引你入魔,你要怎么跳出祂的选择呢?”
“这不是很快就能得出正确答案的事情。”思虑超脱,即便是重玄胜,也不能轻松。他使劲地摁了摁脑门,有些头疼地道:“我需要对圣魔功多一些了解,才好对症下药。”
“这事情我来办。”姜望很自然地把事情应下了:“有关于圣魔功的情报,我去帮你找。”
重玄胜松开了按脑门的手,静静地看了姜望一阵。
“怎么?”姜望有些莫名其妙。
“算了……”重玄胜乱七八糟地嘟囔了一句。
姜望没有听清:“什么?”
“我是说——”重玄胜眯起了眼睛:“我改主意了。我们一起来干死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