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火舌从老人身后的枪口喷吐而出，眼看就要将警官的手脚打烂。关键时刻，崔柳毫不犹豫，他再次瞬移，可不出十米就被包裹在尺墨上的液态金属拉回，重新回到了欧冶子的面前。

“哦？施展完九重黑铳，你竟然还有余力。崔柳，你还真是让我意外！”

老人又一次开口，神情和语气竟比先前还要狂热。枪械重新开火，崔柳再次瞬移。可几次三番，欧冶子的液态金属就像一道道可长可短的触角，紧紧缠绕在尺墨之上。无论崔柳如何腾挪闪烁，最终都会被扯回原处。

不知不觉，警官遍体鳞伤，体内原石也慢慢黯淡。而另一面，欧冶子也仿佛失去了耐心。但见一根银刺从他身后伸出，径直插入崔柳身体。片刻之后，一团无机生命源体竟被这银刺抽出，而警官的瞬移能力也随之消失。

“你做了什么？”

崔柳愕然，而老人则不以为意地笑道：“崔先生，你忘记了？我说过我曾是永恒神殿的首席鲁班，是舟人中最杰出的工匠。对你的身体做些改造，实在是不足挂齿的雕虫小技。好了，游戏结束了，我也该拿回本属于舟人的东西了。”

这一次，欧冶子不再用枪，而是拔出银刀。仿佛唯有亲手肢解，才能让他获得一丝快意。可银刀刚至，无数如墨电芒便突然迸发。顺着崔柳的身体，黑色电流不断蔓延，瞬息便扩散到了欧冶子的全身。而在这黑电的灼烧下，欧冶子的金属触角和身后枪械竟一齐融化。警官也趁机逃走，向远处奔去。

诺亚战舰之上，一座废弃炮台的后方，崔柳靠墙而坐，气喘吁吁。方才的交手，虽然时间短暂，但消耗却极为巨大。此时的崔柳，已是强弩之末。他胸口起伏，肌肉紧绷，自打上次三国战争以来，警官便再未经历过实力如此悬殊的战斗。崔柳的大脑高速运转，却始终想不出破局的手段。而就在这时，老人的声音却再次传来，就像催命的恶鬼，阴魂不散。

“崔柳，你可真不简单。寻常完全体的舟人，拥有一重觉醒便可获得初阶神使的称号。而你现在还只是半人之躯，便已获得两重觉醒，拥有了两种能力。你可真不简单啊。快出来吧，老夫已经等不及要将你大卸八块，细细研究一番。”

崔柳屏声静气，不敢出声。可饶是如此，又一枚银针却毫无征兆地从他脚下钻出，扎入了警官的大腿之中。一阵刺痛随即而来，崔柳挥刀而斩，将那银针劈断，但第二团无机生命源体却已被抽出，警官发动黑色闪电的能力也随之消失。

“混蛋，这东西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崔柳心中诧异，他低头查看，这才发现就在方才片刻，欧冶子已将周身液态金属，散落的满地都是。红色诺亚的甲板之上，四处游移的金属水珠就像无数蝼蚁，不断寻找崔柳的踪迹。而之前化作银针夺走警官能力的液态金属，也正是这万千水珠中的一滴。

警官行踪暴露，密集的火力随之而来。欧冶子身后，数门机炮重新架起，道道火舌很快便将崔柳锁定。

甲板上的警官东躲西藏，可两团无机生命源体的丢失，还是让他速度大减，力量更不如从前。无奈之下，警官一分为三，同时支起金色护盾。但此举虽暂时挡住了袭击，却也让欧冶子变得更加癫狂。

“什么？四重觉醒？崔柳你还真是个人才。顶级神使也不过六重觉醒，或许你将来还真能达到主教级别的战力。好吧，我改变主意了，只要你愿意加入永恒神殿，我今日便放过你，如何啊？”

老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而奔跑中的崔柳，一边计算这逃跑的路线，一边佯装就范，询问道：

“加入你们也不是不行，可你总要告诉我，永恒神殿是干什么的吧。”

“呵呵，不错，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崔柳，你终于上道了。所谓永恒神殿，顾名思义，便是那些追求永恒的存在。在这浩如烟海的宇宙中，无数文明诞生、发展、壮大、最后湮灭。管你是渺小的蝼蚁还是伟大的神灵，最终都敌不过时间的摧残。”

说到这里，欧冶子忽然看向星空中盖亚的方向，他随手一招，蓝色行星的虚影中竟依稀出现了一棵青木的幻影。而老人也在这时，略带嘲讽地说道：

“但即便如此，在这宇宙里，还是有些生灵认为世界上有一终极存在，它创造生命，演化生灵。而这些生灵一旦获得智慧，便想着征服与改造本已存在的宇宙。他们误以为自己是神的选民，宇宙终极意志的延伸。就像盖亚上的青木一脉，他们自认为是“梵”的信徒，并妄图通过栽培圣树，将有机生命传播到宇宙各处，最终实现“梵我合一”。可他们不知，如此狂妄的举动，只会耗尽世界的能量，加速宇宙走向灭亡。”

“那你们呢？难道永恒神殿什么都不做？”

听着老人的奇谈怪论，崔柳竟饶有兴趣地顺着逻辑询问，而欧冶子也不厌其烦，耐心地解答道：

“准确地说，我们的宗旨叫做无为。在我们看来，宇宙之中，既无梵也无我。无论日月星辰，还是贩夫走卒，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无论诞生还是毁灭，都是宇宙里正常的状态罢了。也可以说，这宇宙里真正的永恒便是不永恒。我们要做的，便是顺应天理，自然而然。而所有妄图改变并扭转这一进程的行为，都是异端。”

“所以青木创造世界，而你们就要灭世？”

崔柳又问，语气略带嘲讽，欧冶子却淡然答道：

“非也。灭世本身也是干预。对于世间生命，永恒神殿本应无动于衷。虽然我们认为无机体才是宇宙万物乃至智慧生命本应拥有的形态，但对于有机生命本身我们并无敌意。只是天谕寺的青木一脉，早有劣迹在先，上个宇宙的毁灭，便是他们所为。因此，如今他们降临盖亚，并妄图重燃火种，我们便责无旁贷，要将其剿灭。”

老人的解释玄之又玄，似是而非，可崔柳却听出了些许端倪，颇为惊讶地问道：

“这么说，无论你们，还是青木，其实都并非盖亚土著，而是来自外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