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劲摇头。父亲也只是执行古老的教条,虽然有守林人的照顾,但也只是近十几年的事,拒绝赫希尔圣堂的驻扎也是基于古老的,“传统”……哦呸。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沈鱼却完全明白她的心思,可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唉,我可没有你那么良善。”他抚摸着梅风亭的后背,想要理顺她的气息,“我只知道,你是我朋友!这村子里的其他,都与我无关。”
“……”
不对。他们已经是修行者,跟普通人不一样,是强者——若是在心态上若是把普通人当做蝼蚁,那么,他们和村里的那些人又有何区别?
沈鱼却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做着他的。沈氏的子孙,行事只问心意,不问前因后果——就像他那个混蛋老爹一样,想做就做吧!哪用想那么多?!
“我不管别的,我只知道,他们杀你母亲——我现在就替你报仇去。”
接骨木魔杖深深地戳进雪地,他难得真心温柔地看着这个狼狈的少女。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在雪地里也能笑出来的,太阳花一样放肆生长的女孩子……她还能回来吗?他还能怎么办?
凋零的颜色尚能净化。而这属于野蛮、保守和无知的悲哀颜色,血,能洗干净吗?火,能洗干净吗?
即使是神,又能洗干净吗?!
“梅拉瑞尔”,在古方言里的意思是:神弃之地。这里甚至没有圣堂。
沈鱼,从发现法系天赋开始,就是灵术、元素、圣光三系兼修。来自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不适,让他对圣光的净化含义有了新的理解,一种混合着怜悯、超然和漠然的心绪,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散发着光明。
他下定了决心。转身之前,他对梅风亭宣布:“接下来,都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需要介意。”
他转过身,就面对了这片被文明遗漏的村庄。
他原来的师长说过,灵术师过度滥杀,会带来心魔和业力。那是虚无缥缈的力量,神秘无比,即使你变得再强大,都会纠缠着你,不死不休……
梦境中的沈鱼,和当初的自己,发出一声重合的叹息:
“真可惜,即使我做了这些事情,也没有产生心魔——看来我真的是个冷血动物吧?”沈鱼这么调侃梦境中的自己。
“只是那业力太讨厌了,我也才杀了几十……而已吧?记不清了唉。”
“有些男人,有些是女人。有些走了,有些再也走不了了……最有意思的是,这村里已经没有小孩子了。剩下的全都不记得了。”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差。尤其是对自己的私事,再重要,也会冷不防地忘掉——业力真麻烦!
这是为了阿亭的母亲报仇呢,也不能算无故出手吧?但是天道不承认,真是让人挠头!
天道不承认,梅风亭承认不承认?她有没有怪他?他不知道,也没有问过。
他只知道,那一天,梅风亭跪在生养她的小村庄的村口,背对着所有的一切。
沈鱼做的很干净,也很安静。即使梅拉瑞尔的房屋化为烽火,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那是如雪落无风般的死样寂静。
第二天,被这人间震慑了一天的雪花继续飘下。梅山浮岛的雪不分时候,随时能下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化掉。
第五天,梅风亭一直没有动过,沈鱼打着伞,悠悠地站在她旁边。
比凋零还要净白的雪,把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的所有天地,尽数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