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死亡记忆!
君凌没想过,记忆碎片里面竟然还会有危险。这危险来自意识层面:过于身临其境的体验,会将意识围困——君凌毫不怀疑,如果在这种情绪里面继续沉溺,他将会迷失自我。
难道,神的记忆,和普通人的不一样?如果是这样,沈鱼是故意的吗?君凌就不明白了,这位大佬好像总想坑他,到底有什么好处?嗯?
这时候,他渐渐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思考,刚才那铺天盖地的痛苦、试听触觉等等,也都像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君凌喘息着,像一条刚爬上岸的落水狗;他的眼前,只剩下大片的黑暗。喘息甫定,他努力寻找前方的微光:那里似乎有一个人影,拿着一把出鞘的剑,姿势很随意地站着。
君凌想要靠近,他就重新有了身体,在黑暗中,走过去——这才是正常的记忆碎片里,第一人称视角的操作,君凌在传承记忆里面,已经很熟练的操作。
君凌已经凑得很近了,努力看这个人的脸,却还是看不清楚。他端详着,冷不防地,却听见这个人说话了:“你,来了啊。”
君凌吓了一跳,这个语调,好像有点熟悉?记得那天在马车上,他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人对他说着一些很恶毒的话……君凌心里苦笑起来。
他终于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场景里面,眼前唯一看清楚的门牌“307”,是地球上的阿拉伯数字;那个疯狂的男声,说的也是故土的语言。
沈鱼没坑他,只是他记忆力真的不好,他完全记错了。
这一份才是萧莎的记忆。
17.3
“刚才,是我把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影说,“我是萧杀。”
同样的发音,君凌愣是从这个人的语气里,听出了煞气森森的味道。可能这就是心理作用吧!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承认,这个家伙,和他老实温吞的小师妹,是同一个人。
“你知道吗?其实我,才是她真正的部分。”萧杀用那种轻佻而讥讽的调子,轻快地说,“所以,我才能在记忆碎片里存活。”
存活?还是存在?君凌没答话,他摸不准这话的可信度——很多自以为自己活着的人,其实都是错觉。
“她的记忆呢?”君凌思考,开口问。不该只有这些的,包括死亡的前因后果,还有前世的日常生活、家人朋友,甚至还包括萧莎来到沉大陆之后的十年。
按照梅风亭的说法,萧莎被“剪掉”的记忆,应该是很大的一部分。即使在信息量上,不如传承记忆那么多,也不该只有这一个场景。
“我吃了。只剩下一些不好吃的部分,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些。”萧杀耸肩,抱怨着,“太苦了,实在是不好吃。”
“……吃?”君凌大概有点理解,但是不太认可这个动词。
“哦,我明白了,你也是来吃那些部分的吗?”萧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惜,你来的太晚了。”
“你是萧莎的另外一个人格吗?”
“不,我说了,我是本体。”萧杀烦躁地挥了挥手里的剑,“我是‘种子’。所以她才能到这个世界来。或者说,她必须到这个世界来,她的使命在这一环,而不是那一环。”
坏种子?所以被梅风亭“剪掉”了吗?
君凌开始后悔,他的准备极其不充分。师父不在的时候,他不该这样冒险,因为记忆碎片里面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梅风亭之前虽然拜托他来看看,但是,也向他郑重强调了,这份记忆对正常人冲击很大!
连不靠谱的师父,都十分忌讳的东西,自己怎么就掉以轻心了呢?
君凌不知道背后的隐情,完全不知如何发问,也不懂她回答的暗示含义。这一点,两人似乎都心知肚明;甚至这个东西(或者说人格),其实并不是在跟他对话,而是跟另外一种,似乎是全知的存在,在对话。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好像君凌是画里面的人,而自己身边的这家伙,却突破了次元壁垒,和观画人对视一样。
顶着这种压力,他深吸气,继续问:“你说的种子……是什么种子啊?”
萧杀微微抬起头,骄傲地:“第二神种,勤王的种子。”
君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应该怎么继续聊下去。在这个世界,关于“神”的话题,君凌甚至没有试图去了解过。
为什么呢?是因为梅风亭看不起神的态度?还是因为,他骨子里觉得神是“不存在的”——这样一种,属于无神论穿越者的傲慢?
而且,君凌发现一件可怕的事:自己出不去了。
17.4
沈鱼离开了棺材,在船舱里,看着盘坐在床上的君凌。
“他说他要看点儿东西,让我保护他;然后,不一会儿,就这样了。”
君凌额头的记忆玉石并没有消失,而是紧紧地吸附在了上面,放出黑色的微弱光芒。仅凭肉眼就可以看出,这情况不正常,甚至很危险,所以萧莎才第一时间找来了沈鱼。
沈鱼绕着君凌转了一圈:“不应该的……”怎么脱离出来,他倒不是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不确定,君凌是否已经得到了他们需要的信息。
第三神遗留在世上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在立场上来说,只要有一点可能性,沈鱼都不愿意放过。
如果梅风亭的异常昏迷,和“第三”的秘辛有关,那么这个信息在他的眼里,甚至比君凌的生命更重要!
沈鱼从来不是梅风亭那样的人,他温和的外表下面,藏着的是理智和冷酷。就像她很早就说过的——他们不合适。
“我待在这里,你们出去吧。”沈鱼盘坐到君凌面前,柔声对萧莎说。
萧莎很是感激,有沈先生为君凌护法,一定不会有危险了——但是她看不见,沈鱼背对她的脸上,无悲无喜、更无情。
只有认真,和那种异常专注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