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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祖铭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到了广州国民政府那边传来的消息,而且同时也得知湖南的唐生智在广州国民革命军的支持下已经和吴佩孚在两湖对上了阵。
自己做为吴佩孚钦点的“五省联军总司令”,此时的他应该率部急出川黔,以侧击湖南唐生智来响应湖北的吴佩孚。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相反,他连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
程之旺昨日的急电此刻就放在袁祖铭的桌子上,杨森联军主力秘密开拔倾巢出动,兵锋直指重庆,黔军全线守卫重庆之战即将打响。若是前几日得到这个消息,他袁祖铭一定是急火攻心气急败坏,但这会儿他却似乎觉得,这简直是上天送他了一个借口,好让他和吴佩孚划清界限。
张作霖,冯玉祥,吴佩孚,孙传芳,在中原的几个大军阀已经互相掣肘相互勾斗了好些年月了,北伐势在必行。这从孙文还在世时就酝酿许久的战争终会爆发,广东国民政府解决了陈炯明叛变之后羽翼大增,眼前湖南的这点火药还只是大爆炸前的点点火星而已。
顺大势者成大事,逆大势者毁大事,他袁祖铭深知这个时候一定要随大流,不能因为吴佩孚对他有提拔重用之恩就一头扎进直系的死巷子里。
既然背后的这棵大树已经开始摇晃了,树倒猢狲散,他又何必死死的抱着树根不放呢?
袁祖铭当即决定,眼前当务之急就是探听各个势力的口风和态度,北到张作霖、冯玉祥。东到张宗昌、孙传芳,西到邓、田、刘等川中诸军,每个人的态度决定了这个天平究竟往那一边倾斜,而他目前最迫切需要了解的,就是杨森到底会站在那一头。
他又看了看程之旺的急电,仔细想了想,叫人准备拨通杨森的专线。可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袁祖铭拿起话筒一听,还真是叫个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森在电话那头一声问候,袁祖铭知道他要提什么,立即喊冤叫苦委屈的说道:
“子惠兄!我是鼎卿啊,兄弟你把这么多兵马悄悄布置在老弟我面前,弄得我在重庆睡觉都睡不安逸了!”
那头杨森咯咯的笑着,笑完好一会儿才回话道:
“我的人都在长江以北准备搞军演,鼎卿你在南面看得很远嘛!”
军演?
袁祖铭心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给我来这套,长江北长江南,于重庆来说早就是洞若观火,杨森动作言行如此不坦率,表里不一必定有鬼。
“军演就军演,我是担心万一我俩下面有个擦枪走火,你我在玉帅面前都不好交代嘛!”
“哎呀!鼎卿莫要担心,愚兄此次入川,将以调整四川军务为主要。和谈为主,怎么会擦枪走火呢?军演不过做戏给川中诸人看看而已,好为你在众人面前说句公道话。追随玉帅出川讨贼才是我的正事嘛!”
“这么说来,湖南的情况你已经晓得呢?”
“怎么会不晓得呢。唐生智收了熊克武的残部,在长沙准备对赵恒惕的部队动手。玉帅正催促我快些解决川东事宜,然后就收兵赴湘西清乡剿匪。”
“即是如此,那就请子惠兄多多费神些了。”
袁祖铭嘴上这么一答,心里就明白了七分,杨森肯定是要抱着吴佩孚不会放手的,自己千万不能和这家伙靠的太近,免得以后扯不清干系。
刚想做些计议,谁知电话那头杨森却说道:
“哪里哪里!整顿川务乃是本分,不过长寿一带本属重庆府所辖,郭师长如今在长寿缺响少粮,愚兄这次就是想和你做些计议。重庆府的军饷税收,可否请老弟拨出一部分来,好让我那六个弟兄部队安心御敌,免得让刘湘钻了空子嘛!”
袁祖铭一听气得胡子差点翘掉,杨森这时候来电话,居然是为了郭汝栋六部联盟来讨要军饷!
六部联盟如今在重庆东北一线驻扎不假,按例是该由重庆府拨发军饷。但六部名为防御东面涪州一带的川军唐、潘等部,其实根本就是拦路收钱,大占地盘。现在杨森倒卖给他和各地豪强的军火已经是让他赚得盆满钵满,竟然还要坐地起价,往他头上继续敲竹杠!
此人简直是唯利是图贪得无厌!袁祖铭很想一下子就砸了电话,但最后还是按住了性子,缓声说道:
“子惠兄如今发了大财,怎么会欠缺这点军饷?如果子惠兄能收编解决刘湘的唐、潘等部,让重庆东面安顿下来,军饷一事我也不推辞,定然全力支持。只是现在大家都停火观望,天天吃干饭,我手头上也紧得很嘛!”
“鼎卿兄真是不厚道。我远道而来,要是折损了兵力,出川之后如何帮玉帅打仗呢?再说涪州南面武隆、南川一带你不是还有三个师嘛,我看眼下正是渡江的好时候,你手上这么多军火,打头阵怕是最为稳当,我部兵马肯定随之响应。你我同属联军序列,在这个时候就不要分你我了嘛。”
袁祖铭一看杨森老是拿吴佩孚做幌子,心知此人不会轻易先动手,无非是在等他和刘湘继续火拼。
“如此,我先知会玉帅一声。军饷一事等玉帅答复,如允,我立即拨发部队。”
杨森一听袁祖铭也一毛不拔把事情推给吴佩孚,寒暄了几句,干脆把电话挂了。
袁祖铭放下电话心里就有了数,既然杨森的视线还始终盯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不放,那他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于是快速手拟了一份电报,叫来电报官就让他赶紧发给万县城的秘密联络点,这个时候程之旺应该已经到了万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