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复族无望,我们就回汉口,余生泛舟打渔,再也不提翠灵族之事多好……”
一句话似有些轻慢的从她口中说出,吕复听闻后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知为何女儿会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默然了。
他叹气一声,还是说道:
“莹莹交给我的重任还没完成,你可万不能灰心懈怠啊!复族之路本就坎坷无比,少康间刺寒浞,终得复兴大夏。光武帝刘秀倒履避敌,穷途末路之时仍未放弃。慕容垂年七十而始复燕国,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成大业……”
“够了!”
宫小婉发出一声尖叫,如一只奋起而飞的寒鸦,扑棱着翅膀挣扎在落寞的清晨黎明时刻。
吕复突然被打断,未能说出口的话像石头一样卡在喉咙,一脸萎顿的看着女儿。
“从小到大都听你说着这些,我已经听够了!爹爹你当年不也是希望平平淡淡的活下去吗,难道就因为娘亲逼你!?”
宫小婉大喊之后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爹爹爱自己的娘亲胜过爱自己的理想,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完成她的遗愿。
“……接下来该怎么做,我知道。”
她缓下语气说道,却不看吕复,只是转头望向浩瀚东流的长江。吕复想去看清她的脸好弄清女儿究竟怎么了,可宫小婉刻意避开他只转身背对着。
当背影迎向他的那一刻,吕复终于知道眼前的翠灵圣母,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踌躇满志的小姑娘了。
人事尚可为,人心如何尽?
他紧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大叹了一声,转口说道:
“不管莹莹在九泉之下如何想,单就三年前那寄信提点我们的恩公,就当是有负于他的期望吧!”
三年前恩公的书信……
宫小婉思绪忽然有些乱,吕复的一句话让她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件事,那一封神秘的书信寄给了当时还在长江上游总司令孙传芳特别联络处任团参谋的吕复,信中提及了如何复兴翠灵族以及统一仙族的种种计划和想法,宫小婉和吕复正是看了这封信,这才下决心借助杨森在四川站稳脚跟,好为自己所用。
恩公?
宫小婉纷乱的心情又忽然被这一个字眼所平静,这一桩未了的心愿却是让她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受人恩惠怎能如此浪费,即便她和吕复不再纠结于复族的重任里,但恩人之愿,岂能轻易相负?
她有些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即便他们重回汉口再不过问仙族之事,但恩公之恩,翠灵族必报。
“恩公自从帮了我们那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他到底是何身份?是何人?”
吕复摇摇头说自己也弄不清楚,他本不欲打听恩人之事,但对方越是隐藏他父女二人越是好奇,究竟是谁这么不惜大力帮助翠灵族,去实现一个七千年来都无人敢碰的幻梦。
可他最近因为一件意外,似乎查到了一丝线索。
“恩公的字迹飘逸而端正,言辞洒脱又激励,你我都能从信中看出他必身负极大的学问。于是我后来我暗地里让人仿其笔迹做成书幅,四处贩卖暗地打探。虽做法有些不敬,但却也是因为实在好奇恩公究竟何人。”
接着又说:
“不想前几日偶然碰见川中的一个熟识书画贩子,他跟我提到,说这字迹很像多年前一个生意人留下的买卖卷宗,这卷宗虽只记了一些生意上的往来账目,但字迹却是洒脱端正。本来一往来账本并无可贵,但因书法极妙,故而引起了那贩子的注意,不过后来因故账本丢失了,那贩子遍寻不获也就没了后文,只是于那字迹却记忆犹新……”
即使如此,却不可完全断定那生意人就是恩公本人吧。
宫小婉这样想,吕复也明白不可妄断,只是说这已经是目前他能得到的唯一线索。
“不过那贩子还记得起此人,说这人博学多闻,看样子就知道是一副弃文从商的模样,想来当时的岁应该和我现在差不了太多,若是未婚,想必一定也是求佳偶而不得吧……不管怎么说来,也比那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穆山药要好得多。”
宫小婉算是明白了吕复的意图,原来连爹爹也看出自己心思属谁,居然想出撮合这一戏码来绝了自己对周山药的念想。若那生意人真是自己的恩公,爹爹定会建议自己委身于他以报恩情。可想来却着实可笑,他一直对周山药看不上眼,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周山药的孩子。
蒙在鼓里的爹爹若是知道了,还会有这想法吗?
爹爹究竟在想什么,还是说这一切因果背后还有我们父女尚未知晓的更深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