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着的傅燮躺在马车里也不消停,一会骂同车的傅干是兔崽子,怎能让别人代自己身死;一会又骂朝廷昏庸,养了一帮龟孙子,叛军一来就投降;最后甚至连高大尚都骂了,说他不成全自己忠义守节,说着说着,便痛哭起来,一个劲地拿脑袋撞车板,扬言要自杀。
这一回可是触犯了众怒,卫士队里有个兄弟掏出一包巴豆粉,和水里就给傅燮灌了下去。巴豆粉是搜狐出品,质量保证,这个兄弟也是因为和夏天相熟,好不容易才讨来的。果不其然,没多大会的功夫,巴豆粉便起了效果,傅燮再也顾不上又哭又死的了。
有句很粗俗的俗话说的好哇,“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傅燮被来回折腾了几次,别说又哭又闹,连绝食的劲都没有了。敢不吃东西?卫士队的兄弟们会掰开嘴往里硬塞的!与其如此不雅,还不如乖乖的听话一点。
当然,自杀也只是一时悲愤,等到后来,傅燮便学会了沉默,始终一言不发。
…………
“傅燮”战死,军报传回洛阳,满朝震动。刘汉少不知详情,还在暗自琢磨,是不是外面的人没有办好差事,傅燮之死,无可改变?但是,没容刘汉少疑惑多久,卢植匆匆进宫,带来了高大尚替死的内情。
初闻噩耗,刘汉少整个人都呆住了。与前生后世,最多杀个鸡、杀个鱼的小男人比起来,刘汉少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生生死死,但是如此亲近之人的逝去,还是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命人备马,没出皇宫,刘汉少便已纵马疾驰起来。这也不合乎宫里的规矩,属于不敬之罪,可是刘汉少哪还顾得了那么许多?
宫门禁军也是不开眼,居然拦住燕大娃他们,要查验令牌,刘汉少直接纵马上前,一鞭子抽过去,然后闯出宫门,拍马而去。
挨了鞭子的禁军顾不上喊疼,全然被抽懵圈了,心里话说,这位史侯殿下平时挺好说话的呀,有笑脸,有赏钱,就没见过这么随和的贵人,今儿这是怎么啦?
韦光正没敢把傅燮父子带回史侯府,而是直接送进了北邙山。文聘知道事关重大,立刻将北邙营营部戒严,没有上命,不许任何人出入。
刚一进营部,韦光紧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句话不说,只是双手捧着刀坠,献于刘汉少面前。随后,戏志才也走到近前,跪了下来。
就是这么一个小物件,赠给戏志才的时候,戏志才认了主,转给高大尚之后,高大尚卖了命。刘汉少想把它捏个粉碎,当然,黄金坠,这是办不到的。于是,刘汉少又把它紧紧地攥在掌心,因为它是那么沉,那么沉。
“大尚可留下什么话?”
“高大哥说,就算我们全都死光了,也要完成汉少之命。”
刘汉少闭上双眼,终于,有泪滚滚而落。
回想起认识高大尚这些年的过往。这个家伙说话总是铿锵有力,有时让人搞不清楚他是要请罪还是请功;看上去粗犷憨直,其实又有点小圆滑,会来事;他背过自己,抱过自己,可以一手拎着刀,一手护着自己;他喜欢当官,也喜欢有钱,有时像一个铁血军人,有时更像一个粗人、俗人……可是一转身,这个人就不在了。
“你们都起来吧。大尚如此,一定是他自己觉得……值得。”
值得吗?
用一个屯长的命去换一个太守的命?
用一个小人物的命去换一个大人物的命?
一命就是一命,不管给了谁,自己都没有了。可是……忠义节烈,以死相酬,或许,也是值得的吧。
刘汉少将刀坠还给戏志才,看着他重新系回佩刀上,又问:“傅南容怎么样了?”
戏志才回道:“身形俱疲,死气沉沉。”
一行人引着刘汉少来到傅燮暂居的屋子,只见一个硕大的身躯窝在椅子上,双目呆滞,满脸死灰,短短时日,高大威猛的傅燮已变得形如枯槁。旁边还有一个小娃,看上去和刘汉少差不多大,该是傅燮的儿子,傅干。
戏志才上前引见,说道:“傅府君,史侯殿下来看你了。”
傅燮似乎没听到,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傅干上前扯了扯傅燮的衣袖,又低声耳语一番,傅燮才回过神来,慢慢跪下,说道:“臣,燮,拜见史侯殿下。”
刘汉少没有客套,甚至连让傅燮免礼起身的话都没说,上来便问:“傅南容,假如你做将军,凉州之战,该如何打?”
对于打仗,傅燮肯定不陌生,当年一日擒三帅,战功赫赫,可是将军有大有小,战策战术也不相同,是应该从战略大局出发,还是着眼于局部战场?
正当傅燮思索该如何回复刘汉少问话的时候,却听到刘汉少又说:“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