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查自己内心过往那些隐藏在满不在乎和恶形恶状背后的祈求与渴望,林东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懂马鲁达达了。
他过往那些嚣张的炫耀,夸张如舞台上滑稽演员般的作秀,拼命想把所有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的种种企图,也不过是想遮掩内心的不安吧?
真正内心宁静又满足的孩子,并不会如此。
他一直竭力扮演的,是富足且被父母宠爱的孩子。
他的确拥有富足以至让大多数人羡慕的父母,会给他很多的礼物,却其实并没有他所希望的宠爱和关注。
他其实一直在怕有人笑话他,有爸妈就好像没爸妈,虽然并没人这样嘲笑过他,但他就是怕。
就连成年后的感情中,他也一直习惯去主动追逐和索取,却抗拒任何需要被动接受的他人主动的爱慕与好意,那并不是犯贱。
一方面的确是因为那种主动大多虚假,另一方面是因为,那如果是真的,会让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应对和回应。
因为在幼年与父母的关系中,他一直是主动追逐和索取关注关爱的那一个,他擅长这个,得到的哪怕是敷衍他也有很好的技巧转化成实质的好处。
可是主动对他的示好,他该怎么应对?为了掩饰自己羞于示人的笨拙,他只好装作不屑一顾。
仔细想来,自己与杰贝妮卡的友情,其实是源于她永远知道如何恰当的对自己表示善意,却不会过分到需要自己回应。
这种恰如其分的分寸感,让自己舒适到忍不住沉迷吧?
所以自己舍不得杰贝妮卡成为自己追逐过然后又舍弃掉的那些异性中的一个,而牢牢的将她钉在自己因为性格的恶劣一生并没有机会拥有多少的朋友的位置上。
相对自己,马鲁达达就简单很多,并没有他那么多繁杂的花样和复杂的心思。
他只是拼命展示自己超级厉害的那一面,并且想尽一切办法跟他们多产生交互和联系,哪怕不自觉的采取了一种惹人厌的方式。
在这样的心情下,林东阁面对马鲁达达,开始好像面对一个简化版的自己,他所有的恶作剧都好像当年那个拼命希望获得多一点关注的自己那些所为。
他实在没办法认真的生起气来,但这并不代表林东阁会给马鲁达达好脸。
哼,这个猪头小子,敢干得再拙劣一点么?
被藏于路边的马鲁达达抓住脚以至于摔了一个标准的马趴,林东阁回头一如既往的怒视马鲁达达。
不过他此时的情绪却并不是被捉弄的恼怒,而是更近似与一种怒其不争的恨铁不成钢心理。
你的二皮脸呢?你的装熟神技呢?你搞这些东西做什么?在白天休息的时候多蹭过来我们的藏身地哈拉几句闲扯才是正理好么?
这种恶心的话,傲娇如林东阁才不会说出来,他宁愿以狂怒的姿态追着嘻嘻哈哈的马鲁达达使劲儿踹他的屁股。
马鲁达达何尝不想?但他总觉得,他要有合适的理由过去,才能够在打扰到别人的情况下不惹人厌弃。
比如充能啊,或者哪儿哪儿出毛病要修了啊,诸如此类。
毕竟他的装熟和二皮脸都是硬撑的。
相反他觉得他的恶作剧攻略进展倒挺大的。
你没见从最开始发现是他之后几人哭笑不得的瞪他几眼,被捉弄的怒瞪他之后转头就离开;现在至少林东阁会追着他揍了。
这正是太良性不过的互动了啊,马鲁达达悠然并得意的想到。
5+1虚无组,就在这种奇怪又别扭的关系中继续前行着,收获着他们在压抑紧绷的夜间行进中,马鲁达达自己觉得温馨的所谓日常。
时间到达了果核历768年6月26日,响虎他们离开腐海已经整整296天了,距离他们抓住马鲁达达也已经过去了144天。
那天是响虎在值守,他们躲藏的是一处略略高出地面的低矮山丘处,现挖出来的地洞里。
洞口掩藏在一块只露出一小部分在地面的巨大岩石旁,用伪装从大石块上自然风化掉落的几块中型石块遮掩着。
没办法,在这种没有任何遮掩光秃秃的平原地带,他们能快速制造出这样的藏身处已经是很幸运了。
响虎裹着与岩石色最相近的灰白斗篷趴在侧靠在石块斜搭在巨石上的缝隙内带着些困意的张望打量着。
一般这种地带的地面不会有什么危险,远处有什么动静的话一眼就能看见。
而天空飞过的飞翼探索者,在被遮挡的视线下看见的也不过是一块常见于裸露大地上的巨石罢了。
响虎似乎觉得在他们洞口斜前方三四十米处的一扇斜靠在地上的废旧车门动了一下。
是风吗?他紧盯过去。
那应该是一扇史前大型SUV的车门,布满锈蚀出内里铁红色的锈滓,已经分不出颜色的原本涂装漆面却成为上面些许小块的点缀,在风中轻微的晃动着。
昨天决定在这里扎营的时候,有这块儿车门吗?
响虎努力回想,却没什么印象。
这似乎是一块儿扔在这个环境里无比和谐的废弃车门,就好像它天生就该在这里似的。
这种丝毫不违和的感受恰巧让响虎感觉到了警惕,他左右前后以及向淡绿的天空张望了一下确保安全,然后试探性的发声叫到:“马鲁达达?”
车门翻开,下面钻出来一个脏成土猴儿的探索者机体和他脏成同款的斗篷。
“哈哈现在连你也瞒不过了呢,响虎你也变厉害了。”马鲁达达声音里有点笑嘻嘻的意思,他其实没那么在乎。
响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比较熟悉你的隐藏方式,所以试了下,换成别的虚无可能就不行了。”
这就是马鲁达达并不在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