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林荃回黄城,见到孙大仁,林荃在海岛的作为自然有人告知孙大仁。
尽管名义上作为军人,就要遵守军人的价值体系,用军人的标准来衡量,林荃无疑极为出色。这也是孙大仁亲自宴请林荃的原因。
孙大仁特地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老酿,用坛子在山洞里藏了多年,味道极为醇厚。林荃轻轻抿了一口,晓得这酒不能多喝,也不能快喝,及其容易醉人,老少二人就一点点慢慢喝,也无甚好的下酒菜,豆腐、咸菜炖鱼。
孙大仁感慨道,没想到林荃能把岛拿下,十分佩服。自己这几年来,表面上横冲直撞,一副粗人模样,实际上是见佛就拜,见魔就躲,哪有年少时的冲劲。这海路上,他知道是水军的人,但是,登州水军和金州水军他都不想惹,登州水军名义上归他与布政司一起领导,话说水师里的一条舢板他都调动不了,更别讲指挥打仗了。不过随着年纪的增大,他也没有那么多抱负了,只求安稳地度过一生。
林荃要插言,谁知孙大仁示意他不要说话。
岛上的事孙大仁不愿意再操心了,如此坚决。他年轻的时候,有个大胆的计划,就是用海岛做跳板,与高丽和倭国互通买卖,一匹好绢在青州半两银子,在倭国就可以卖到四两,除去其它费用,也有五倍利。五倍利呀,孙大仁翻了翻手掌,那眼神,冲动的不行。
所以他资助了忘羡台,可是二十年来,也就建了个忘羡台,他与高丽倭国的买卖,也就限于粮食铁器,一匹布也没过去。
对于海岛的未来,孙大仁劝林荃来打理,自从他第一次见林荃起,就有了这个想法,不是找人在海岛上做自己的代理人,而是有一个能打能冲的人,护住海岛,护住商路,大家一起发财。
林荃表示凡事可以商量,以自己的地位和能力控不住这条商路。不是不愿意接手,他可不能在海岛常住,老少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讨论,如何控制这条水路。林荃梳理着,这条水路必须有官方的身份,最好是设立巡检司,岸上的人肯定不乐意来,所以只能从忘羡台这里找,华吉就是最正当的人选。另外在,南北长山岛和徐家岛设港建仓,转运货物,这样孙家就有了稳固的商路。孙大仁表示同意,只要商路不断,其实水路谁做主,他并不在意,况且不管明里关系如何,华吉总是他的心腹。
席间,孙大仁答应林荃的事,也已经做好,用孙大仁的话讲,都是机缘巧合,很多事不是他的功劳。姜媛的婆家李家,本来孙大仁打算满足他们的要求,不就是一个流外官吗,给得起,也给李家说了,让李家的人到守备衙门做个书吏。李家也过来上了礼,可是还没等赴任,事情就发生了变故。
林荃从黑山岛救回来一批登州籍苦工,到达登州码头之后,就在地方乡绅的陪同下,三十多人齐刷刷地去府衙击鼓鸣冤。状纸在忘羡台都已写好,华吉做这个事情算是专业,孙掌柜紧急联系蓬莱地面的乡绅,这事还没等孙大仁明白过来,就成了。
知府邵克杰心中大惊,这可如何是好,只能秉公处理,毕竟涉及三十人的大案,上次嘲笑莱州知府,这次报应到自己的身上了。这些人指证的都是拐骗他们的人,主要有四个人,都是登州府人士,没想到李家的长子竟然牵涉其中,还拐卖了其中的五人。
邵克杰不敢怠慢,调动巡检,也不用衙役,将被指证的人,连同家人邻居一并缉拿,连夜审问。孙大仁心中感慨真是柳暗花明,一方面称赞知府秉公执法,也要写信给儿子,讲讲登州的事。孙大仁还装模作样说自己在帮知府,毕竟是几百条人命的事,知府如果迅速破案,就会有青天之名,放心,孙大仁最后必送一牌匾。
后来,两位致仕的老者听说消息后,更是不忿,一起来到府衙,一致要求知府严办。在大元朝,拐卖人口可是死罪,但是由于买卖人口合法,所以很难界定到底是非法拐还是合法买,这也是孙大仁和老者们担心的地方。知府最终以拐定罪,而且要扩大范围,不是一个人拐卖,而是团伙拐卖。一时间,登州府如临大敌,社会上风声鹤唳,被抓的人口贩子越来越多,府衙大牢已经装不了了,蓬莱县衙大牢也开放了。
不得不说,官员就是官员,你以为他真的是要抓罪犯呢,而实际上,他要的是搂草打兔子,治一治那些官吏,毕竟在登州发生这么大的案子,一直不报,也是说不过去。随着大牢人满为患,知府大人彻底火了,将带头抓人的官吏衙役,无品级的撤职,有品级的报备,整个登州官场经历了一场风暴,而这些倒霉蛋被归类到不称职导致社会中泼皮横行。这也是知府大人的聪明之处,贩卖人口事件必须在登州府内找到管理层面的替罪羊,就是这些不长眼的官吏们。
李家,凡是能与姜媛扯上关系的人,都被冠以罪名。姜媛的公婆大伯哥们竟然都成了主谋,嫂子侄子们都是胁从,至于处罚,那是官府的事。而实际上,李家贩卖的人口数量也是惊人的,有二十几人之多,而这些人大都死在了黑山岛。
至于李庆,他的本家蓬莱县的主簿大人,主动宴请他,席间不停灌酒,他本身身体就弱,回去的路上醉倒在地上,冻了个半死,被人救起后,就口眼歪斜加上风寒入体,两三天工夫就没了,至于怎么没的,不得而知。想到李庆,林荃也是一身寒颤,眼看着他起高楼,眼看着他耍威风,有眼看着楼塌了,眼看着人死了,人不能太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