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水路是林荃特意设计的，不熟悉的话，船就经常撞到石头上，这样就减缓了进攻速度，敌人若想四五条船一起发动大规模进攻，没门，摆都摆不开，只能一点点地填油，这样以来，黑山岛总是能够形成以多打少，冷兵器时代的战斗从来都是群殴，必须谋求人数上的优势，再加上地形上的优势，很难败。

用地形布置陷阱，是林荃带给这些文盲们的一个重要知识，不是所有陷阱都要杀人，它们的作用可以是延缓，可以是加速，总之都要让己方处于绝对的有利形势，这也是造势吧。

惠娘将整个战斗看得清清楚楚，林荃的指挥，战士们的执行，都是那么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她见过父亲带兵指挥，但是也达不到林荃的水平，女孩子，尤其边地女子，对英雄的崇拜是一种本能，她仔细地看着这个曾经与自己共历生死的男人，心里禁不住在呼唤，“郎呀”。

当岩洞里外都安静了以后，林荃清点了战损，除了劳工一人不慎落水外，黑山岛这里无一人伤亡，落水者很快就被救起，没冻透，死不了人，问题不大。而程家被射死二十三人，被俘十六人，其中三人伤势严重，其他的人都或多或少带点伤。

战斗的间隙，林荃抓紧时间审问俘虏，得知，连山程家从两天前开始准备，这次来的有一百二十多舢板，还有五艘大渔船。连山堡下了血本，几乎倾城而出，这次将连海的舢板也全部调集过来，不知道金州宋家如何能调动程家不惜老本地攻击黑山岛。

这里，黑山岛的人，一点也不闲着，抓紧时间在整顿陷阱，调试位置，缴获的舢板被改造成了物资船，石头弹排在船头，抛石机停稳在洞口两侧的预留位置上了。

时间过得很慢，至中午，程家开始新的一轮攻击，这次程家吸取了教训，舢板上的人，都配备了盾牌，除了三四个军用的样式，其它的就是一些锅盖、木板等临时货。黑山岛这边的弩箭开始没有了威胁，毕竟能穿透盾牌的弩箭这里是没有的。看样子，要短兵相接了，本来海战的胜负最终要靠登舰来完成，众人还是不怕的。

那就放进来，眼见着程家的船一艘接一艘经过水道，船上的人发出各种叫唤声，大战的氛围已经起来了。黑山岛的人不断地向后退，众人将船环在岛内出口处，出口的上方，贺年带了十几个还算年轻的苦工在做着准备。

须臾间，程家的舢板向出口冲了出来，黑山岛这边弩箭开始大规模射击了，不断有划桨的人中箭的惨叫声传来，钟意手中黑旗与绿旗交叉挥动，贺年大声喊叫，指挥苦工砍断绳索，十几块重三四十斤的圆石，从洞口上方沿着事先布置好的滑道滚了下来，正好砸在程家冲在最前方的船上，顿时船上的人被砸的七荤八素，盾牌散在水面上，船迅速倾斜，然后翻了。

第二、三、四艘船相继冲了进来，依然如此，偶尔没有砸到的，也被抛石机发射的石蛋砸中，无人驾驶的船只要么倾翻，要么在那里乱转，将出口堵的严严实实的，落水的人，再也没有发出那种刺耳的嚎叫声，冬日的棉袄在海水中就像催命符一样，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落水的人就不再挣扎，估计冻僵了。

程家人退却了，忘羡台的战兵，用弓弩开道，赶到出口处，用抓钩将那些翻的船拖向一边，保留出口的通畅。冻僵的尸体没人管，盾牌木板什么的，都捞了回来。

接下来，好长时间双方相安无事，林荃也不知道洞外是怎么想的，怎么布置的。倒是忘羡台的那些人战斗经验丰富，用小船，慢慢地探出洞外，看到对方正在从福船上卸下火铳，那种小的碗口大的火铳。心知不好，马上回来商量对策，结果是，黑山岛对火炮基本无法防御。只能乘火炮发射间隙，出击夺下，否则只能退到岛内防守，这种情况下，几乎就是岛灭。要不就是封岛，将岩洞堵上，自然是将水道堵塞，让对方进不来，但也意味着，自己出不去，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林荃则是详细地询问了火铳的射程，弹药成分，几种武器的对比，知道福船上的大弩不可能卸到舢板上以后，就放心了，让大家不要紧张，按照事前布置的来就行。

正在犹豫间，程家船队又开始进攻了，这次不同的是，用两口火铳在前面开路，后面的舢板载人跟随，在到了狭窄水道之后，火铳船就不走了，靠在洞壁的两侧，铳口对着水道，黑山岛这里一条船隐藏不好，刚露出点头，就被火铳的砂子打中，一条舢板上三个人都被打中，距离不近，但是铁砂打在身上，也让人快速失去了战斗力。伤员运下来的时候，揭开衣服，皮肤上如同马蜂窝，既恶心又让人恐惧，还好只是打在皮肤上，没深入，所以没有性命危险。

很快，在火器的掩护下，舢板开始冲锋，也没有盾牌。钟意将黑旗画圈舞动，黑山岛方面十台大弩，分两批，疯狂地发射弩箭，不再是定点清除，而是概率性射击。贺年指挥着苦工，从滑道上洒下大量的小石块，这些石块不会砸沉船，但是可以把人打蒙。很快攻击方前面的几条船就堵住了路线，后面的进也进不来，犹豫在那里，就成了活靶子。林荃这边，钟意将黑旗左右挥动，大弩开始瞄准，定点清除。火铳的有效射击距离很短，也就四十米左右，这给黑山岛的弩箭提供了很大的机会，被射中的敌人，发出痛苦的嚎叫声，也极大地打击了对方的斗志。总之这一波进攻算是结束了，留在原地的船也拉不出去，船上的尸体横陈，样子十分恐惧，这样一下午又平安无事了。

战斗无非是矛与盾之间的不断冲击对抗，进攻防守的不断转换。这一战程家动员了大约400-500人，加上后勤助威的，大约一千多人，白天一战，就消耗了近百人，至少有五分之一。当然一旦黑山岛出口被攻占，伤亡比就不是三十比一了。况且，对方也在寻找更好的降低战损的方式，战争是一个动态的进展过程。

不过这次对战，也让林荃看到了，金州水军的战斗力确实不咋地，结合忘羡台战兵提供的消息，林荃猜想，这伙人或许只会一种作战方式，那就是撞船，攻岛似乎并没有演练，这也让他放心了许多，总之这三板斧之后，对方可以消停一天了。

事实符合判断，整个下午，再也没有船只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