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林荃与叔婶一起闲聊的时候,随口说,既然纸砚都可以自己做,墨条也应该能做出来,就是烧点烟灰拌点胶,晾干就行了。谁知随口一说,激发了林瑾那颗不安分的心,崔珊也在旁边跃跃欲试,实际上他们都是想想,当他们看到墨窑的脏时,都敬而远之了。林瑾没办法,都是用别人烧好的松烟来做墨。
不过现在,他俩可是不停地撮弄林荃做墨。林荃也想试试,毕竟砚台的成功经历让他内心得到膨胀,他偶尔也会去知遇庄打磨块砚台,看着手里的作品,那种成就感,确实与众不同。试试就试试。
市面上的墨大致可以分为松烟墨和油烟墨,松烟墨便宜油烟墨贵,无非就是将松烟与胶和在一起,锻打成型而已,看起来不难呀。松烟好说,家里山头上除了柞树就是松树了,砍回来烧就是了。
于是第二天,林荃与几个年龄小的堂弟堂妹,浩浩荡荡来到西岭,六个人砍了一棵松树,拖了回去,找了一间空置的屋子,准备点火,忽然小叔家小妹林芸说了一句,“荃哥哥,拿什么收松烟呀?”大伙都目瞪口呆,林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到现在,林荃才意识到,原来的想法仅仅是个想法而已。
集烟是个问题,等兄弟们都散去了,林荃开始认真地琢磨,前世他也没有接触过制墨工艺,而且前世的制墨都已经工业化了,墨条已经被墨汁取代,连烟灰也被硫化黑取代了。
农业社会有个特点,大部分工艺都是手工艺,即使流程知道,也要根据效果不断地来修正经验,没有机器来加工,全靠感官的判断来决定一个产品的成败,周期的漫长,使得技艺的学习只能压缩在几个亲近人的范围内,并不是后世人所想象的技不外传,传男不传女之类的狭隘,而是条件不允许,成艺的条件太苛刻了,当然工业化解决了这一问题,即标准化的生产,但是技艺的突破,即使在工业化时代初期也是一个难题,也需要培养成熟的手艺人,这又回到传统了。
还好乡里有烧窑的场子,都是熟人,林荃过去问了问他们烧炭过程中的烟是怎么一个走法,才知道要建一个棚窑,让烟在棚窑里走,就像家里的炕洞一样,烟附着在棚壁,然后一点点地刮下来。
回去后,林荃就不再吆喝堂兄弟来帮忙了,用席子在屋子里搭了一个倾斜的棚窑,然后点上松枝,一阵阵黑烟过后,棚壁上留下了一层黑灰,扫到碗里,倒入熬好的胶,然后加水,制成墨汁,发现墨汁里很多杂质,有很多大颗粒炭渣,而且黏糊糊的,应该是松树上的油脂挥发后留在棚壁上的,看来一定要清除松脂。
一连几日,终于找到了去除松脂的方法,无非就是将树干先用火烤,让松香一点点流出来。别小看这点心得,也是林荃用不同方法试验过的结果。
松木所含水分也是很重要的,太干太湿都不好烤制,要把新鲜松木搬回家后,把树皮剥下来,阴干两天后,这时候松木表皮开始发软,正好是烤制松香的时间。烤制松香一开始不能用大火,要用小火慢慢烤,最后改大火,为了烤制松香,林荃还特意建了个烤窑,也是费了不少麻烦。松木含的松香越少,燃烧产生的松烟的颗粒越小。
看来,一直好的松烟墨那么贵是有原因的,好在制一支墨确实用不了多少松烟。
林荃渐渐地有点厌烦了,本来看似简单的事情,开端就如此麻烦,有点打击他的自信心了,无论如何,他还是制出了几支墨,书写效果还是比较差,比市场上卖的中等墨还要差不少,应该是胶的比例出了问题。这就是一个材料学的问题了,需要就不同类型的胶水和比例进行实验。林荃只能硬着头皮不断地试验,也出了几支可以书写的墨锭,这时候林瑶传话到家里,深秋时节了家里油坊要开工了,家里的男人们都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