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氏的带领下,林家由耕种家业变成了农商世家,别小看这一字之差,商业的利润可不是农业所能比的。更为重要的是,石氏与林瑶构建了林家商业体系的骨架,后来者只需要在此基础上添加项目就行。石氏的商业模式说白了也简单,就是骡马店加生丝,尤其骡马店为林家的商路提供了保障。林荃在后来的商业实践中越来越发现父母的精明和伟大。
可惜天不假人,正在林家蒸蒸日上的时候,林荃十二岁那年,石氏因绞肠痧去世,林家的支柱倒了。
婆婆哭得死去活来,她丈夫死的时候也没这么悲伤过,毕竟这个世界上能跟她说上话的人不多,石氏算是一个,两人不仅仅是婆媳关系,林母更把石氏当作自己的知己,她四个儿子就这个媳妇是她亲自挑的,最合她心意的。其实不光是她,孙氏以及那些叔伯妯娌们也是伤心,毕竟石氏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平日里感情不用说,是真的好。
祸不单行,十四岁的时候,林荃跟随父亲一起往长山县送蚕丝,返程时跟骡马帮一起捎带些布匹,也算是不走空,回来的路上在莱州府大泽山北麓,骡马受惊,摔下了路坡。
自此时起,来自于社会主义社会的三十二岁的林荃替代了封建农业社会的林荃。当时的情境林荃还清晰地记得,那是在一场著名的火灾中,林荃作为民间消防员刚进入火场,就遇到了剧烈的爆炸,几乎就是瞬间,连思索的机会都没有,林荃的躯壳与大火共在了。
之后,在大泽山北麓,与少年林荃的相见,是社会主义林荃一生中最深刻的记忆。
魂魄在爆炸中被震出身体,他还感叹,或许自己做的好事太多了,阎王都舍不得自己死。
他也好奇,原来人真的有魂魄,他尝试着去骚扰身边的人,发现他们都对自己视若无物,真的太好玩了,林荃是这么想的,对人间他没有什么遗憾,爷爷奶奶都有退休金,儿孙一大堆,没有必要非要自己养老送终,至于父母,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都家庭和睦幸福满满地样子,也没有必要为他们担心了,至于那些没花完的钱,本身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过于计较就失去了人之为人的意义,按照考研辅导笔记中记载,为钱所困扰,就是人的异化,这玩意够花就行,别当做人生目标来追求,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这个时候,他只是感觉好玩,知道见到那个少年,才觉得完了,又要回到那个扯扯的人间世。只见那个少年,就是十几年前自己的面容,不同的是一头古人的长发,束了起来,坐在一具躯壳旁边,看到自己,他很是吃了一惊,惊讶之后却很冷淡地说,“你来了,”林荃淡淡地很职业地笑了笑,“嗯,来了”
“我试了很多次,回不去了。原来人真的有魂魄,或许你是来接替我的。”少年流下了眼泪,是那么的委屈,欲言又止,“我是个好人,爹娘也是,大哥也是好人,娘说好人会有好报,我不想离开他们。”
不远处,林茂和林瑶连滚带爬,手忙脚乱地抱起那具躯壳,一步步沿着沟底抬到骡车上,两个林荃相对而视,年少林荃一次次冲过去想回到那个身体上,却无能为力,再也回不去了!
当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以后,脸上充满了失望,看着年长的林荃,“要不你试试。”
年长的林荃走了过去,完美的契合。
年少的林荃,泪流满面,却是一声不吭,可能意识到再也回不去了,过了一会,朝着忙碌的林瑶和林茂深深地磕了几个头。
然后朝着林荃跪下行了一礼,“我想,待会就会见到我娘,拜托您好好照顾家里人,他们都是好人,你也要做个好人。”随后,年少林荃慢慢地消失了,年长林荃怔怔地望着满是繁星的天空,今天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为何要做个好人?”林荃心里嘀咕,“我俩都是好人,有什么好报吗?”
林荃再次醒来的时候,在石氏布庄后院的炕上,姥爷姥娘坐在炕沿上,爬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疲惫。看到林荃睁开了眼,姥爷顿了一下,黑黑眼窝闪出一丝光,“筌儿醒啦”。惊得姥娘身子一直,直接从炕沿蹾到地上,又愣是站了起来,接着哭了,“我的孙儿来。。。”,急急地拉着林荃的双手,不肯松下,林荃嘴里动了动,还是没有出声,身上的感觉很痛,眼睛眉毛也挤到一起。
一会儿工夫,小舅舅石敬领着郎中进来了,郎中把了脉,又摸了摸林荃的头和脖子,“无碍了,没摔着骨头,就是震了下脑袋,再休养几天就好了”,嘱咐姥爷去开两副活血化瘀的药就行了。
接下来四五天的时间里,姥爷姥娘和石敬三人轮流陪伴着林荃,每天说说话,林荃还是睡的多,也下不来炕,慢慢能倚着被子坐起来了,到第六天的时候,父亲林瑶和大哥林茂送完货回来了,姥爷姥娘看着林荃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回登州府了,毕竟生意还有一大堆,这个季节正是忙时候,耽误不得。
遵照医嘱,又过了十天,等林荃能下地走路的时候,林瑶雇了轿子,这种敞篷的仅仅比担架舒适一点的轿子,在西南地区应该叫滑竿。路上花费不少,布庄托了朋友说服三个轿夫轮流抬,毕竟两个人从莱州府抬到山阴乡很累,每人五钱银子,食宿全包,这样慢悠悠地用了三天的时间回到了家。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瑶和林茂都没有出门,本来林茂要回老宅读书,因为照顾林荃,就在骡马店住下了,兄弟俩一铺炕。一开始无论做什么都是林茂扶着背着,宽衣擦拭身体,都是他亲历亲为,林荃心里感慨真是好哥哥,林茂的表情却是理所当然,这是他应该做的。平日里会有一些亲戚和相亲过来看望一下林荃,带点食物啥的,问候的也简单,让林荃心中感慨,古人真的很真情。
骡马店本来就请了叔爷爷家的大伯林德全一家来帮忙打理,德全媳妇负责做饭和打扫,林茂也不时下厨做点他在外面见到的菜。
说到林荃的这位哥哥林茂,是林家在这一辈人中的佼佼者,没有之一。他的性格样貌都像石氏,秀气得不得了,外场极好,人品又极正,与人一起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又很谦虚有节,无论是富贵还是贫贱人等,都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
在家中,林茂对于同辈们来说,是被敬畏的存在,从来说一不二。长辈里,除了林瑶,其他人也不敢对他说重话,自十一岁开始,家中的大事小事,他都极有主见。同辈里的人比他大的就老大家的林莫,即使在林莫的眼中,林茂也是神一般的存在,遇到事,也不去找父母,都是找林茂商量,其他的弟弟妹妹更不用说了。林茂取得这么大的成就,完全是因为他的聪明才智,又不怕事,活脱脱一个男版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