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伙计走后温城从腰间系绳处卸下一个钱袋,扎口处没有封紧,吕正蒙从上方偶然一窥发现起码有三十余枚金印,联想温城在伙计耳旁的窃窃私语,他的心思不禁有些跳跃。
温城只叫伙计让那位吹笛的哑人过来,他原来以为是温城没有看清,想要详细端详一下如此奇人,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北原自古就有听书的富人赏赐的习惯,可一般都是美貌的俏婢,数量也往往没有那么多,要知道十枚金印就足以让一户人家过度过年余的日子了,这样阔气,其中难免有些别的念头。
面对吕正蒙古怪甚至有些奇怪的目光,温城有些坐不住了,讪讪地笑道:“吕兄何故这样看着我?”
“温兄,你实话告诉我,你不是想把吹笛子的姑娘买回家吧?”吕正蒙小声说。
温城顿时哭笑不得,“吕兄这是哪里话?我怎么可能私下贩卖人口?这不合法制。”
吕正蒙心里嘀咕起来,他说的这件事可不是空穴来风,上一次大笔赏赐名角的是吕普,那个姑娘唱歌好听,他就花了五个金印把人买下。从此中北城说书的茶楼里再也听不见那样清澈的歌声了。
很快哑人姑娘怯怯地从台上走下,被伙计不情愿地拉到温城身旁,离近了吕正蒙才发现这的确是一位姑娘,只不过生得瘦小,面色肌黄,头发乱蓬蓬的像是杂草。她有些拘谨,看了看左右,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害怕了,她一副要逃离的样子。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温城轻声细语。
姑娘摇了摇头。
“要不要跟我走?”
姑娘还是摇头,不过一旁围观的吕正蒙望向温城的眼神变得鄙夷起来。
“伸手。”
姑娘更害怕了,一个劲地往后缩,像一只无助的小兽。可温城没有动,他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只不过僵局只持续了一会儿,似乎是被那道笑容感化了,姑娘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眼中都是警惕。
温城把那个钱袋子放到姑娘手里,他拽开了系绳,明晃晃的光泽一映而出,瞬间出现了一片金色。那是大把的金印,周围瞬间响起了哗然,无一不是怀疑温城的身份与他这样做的动机。
“一点小礼物,姑娘笛子吹得这么好,流落乡野实在可惜。”温城一副大人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局促,在吕正蒙看来这样的动作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小女孩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的钱财,她小心翼翼地拈出一枚,吹了吹清脆作响,像是遇见什么高兴的事一样跳了起来,眉角带着笑意。笑容只持续了一瞬间,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把金印放了回去,用手指着连连拒绝。
围观的众人哄笑起来,都觉得这个哑巴姑娘脑袋有些问题,这样大的一笔金印,足够她安稳活过下半生了。更何况出手的手这样一位英俊的公子,跟着他,绝对衣食无忧。
可当温城又把钱袋递过去的时候,小姑娘只是抓着笛子,看也不看他。
“温兄,温兄!”吕正蒙小声说,“你快把钱收起来,周围不少人都露出了不善的神色,你不知道财不外露这个道理吗?”
他连连捅了温城好几下,这下温城才如梦初醒,可惜地摇摇头,重新收好了金印。只不过他还是把小女孩拿过的那一枚送到了她的手里,笑着说道:“留个纪念。”
小女孩茫然地接过金印,偏过头看温城,似乎没有想到他是这样固执的一个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就跑开了,没有回头。温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表示惋惜。
现在轮到吕正蒙神色古怪了,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怎地,他总感觉小姑娘和温城“交流”的时候总有一道余光是瞄着他的,尤其是最后那如有所思的一眼,令他有些不太舒服。可转念又自嘲地一笑,跟温城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会有人把目光转向他呢?
“吕兄?吕兄?”温城轻轻叫了他几声,看见他也盯着哑女,语气免不了揶揄,“吕兄难道……”
吕正蒙连连摆手,一脸窘迫,“哪里?哪里!温兄可不要胡言乱语!”
谁知温城一脸坏笑,“我还没说是什么呢?吕兄莫非心里已经有了定数?知道我要说什么?”
气氛被两人这样一闹,缓和起来,一开始那股有些拘谨的尴尬氛围一扫而空,只听得两个少年欢快的笑声。玩闹间说书已经结束,场面又哄闹起来,行人推搡的咒骂以及伙计收拾桌椅板凳声不绝如缕。
两人也动身离去,并肩出了书馆,吕正蒙这才发觉温城是孤身一人,忍不住问道:“温兄是独自一人出来的?”
“家里管得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温城向他挤眉弄眼。
吕正蒙呵呵一笑,心想怎么最近认识的人家教都是如此严格,连个听书都不让,还得偷偷跑出来,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了下去,暮色隐隐降临,从书馆出来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向同一个方向走去,就连小贩也没有收摊,吆喝着叫卖着。这让吕正蒙有些好奇,他本以为出来时人群应该散了,还未没买马鞍而犯愁,今天怎地如此反常?
“这些人都是去……”他指着那些人。
“吕兄不知道?”温城反问了一句,旋即笑着道:“最近五叶草横空出世,那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惹得太多人眼馋,就连诸侯们都订好了规则进入月轮山。可月轮山的寻山人不希望那些好处全被诸侯们拿到,就自发在月溪镇北边举办了一场寻山大会,聚集了一匹能人异士,打算在诸侯的虎口中夺食。再不济,也要分一杯羹。”
“原来如此。”吕正蒙若所所思地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个地方如此热闹,先前从竹苑时他的朋友苏墨白还一脸神秘的吵着要出来,只不过他的提议最后被沈简无情否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