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没错,”灵昃点点头,“就是因为卢森拒绝了我们继续的合作,他总览大权后失去了进取之心,沉溺于美色与权利,完全忘记了他当初的雄心壮志。他不再是我们的伙伴,我们只好离开了他。”
“原来如此,我说最后完全是自杀式的搏命,竟然成功了。”他幽幽地说。
“现在季国的情况并不算乐观,您励精图治,可卢森当年执政的后期已经破坏了季国的根基,如今看起来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地步,可背后蕴含的危机足以让大厦倾颓。别的不说,就是与灵月王齐铭发生的摩擦,就已经越来越重了吧?”
卢安心里一惊,可表面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向身后的莫若招了招手,“爱卿今天是怎么了,灵昃先生说了这么久,难免口渴,怎么不奉茶呢?”
莫若鞠了一躬,走向木阁中陈设茶具的那一角。
等到莫若把沏好的茶水端上来。灵昃小小地抿了一口后,他盯着卢安的眼睛:“卢公大可不必这样看着我,如今我是带着诚意而来,避而不谈,可不是最好的选择。”
卢安叹了一口气:“先生说得对,齐铭欺人太甚,数次兴兵入侵国界,甚至还夺走了我边境的三座城池。后来虽然成功夺回了三城,但消耗太大,朝中已经有多位老臣上书要求与齐铭和谈。可齐铭的要求是在过分。”
灵昃调整了一下坐姿,一改先前的正襟危坐,现在有些散漫起来,“不仅如此,据我所知,季国现在国库空虚,已经快要到了兵饷都发不起的地步,已有好几处发生了哗变,甚至暗中已经有人举起大旗反对您了。”
“都是些宵小之徒!”卢安变得愤怒起来,“那些人不过是沉溺在自己的千秋大梦不愿醒来!季国所有的运作都没有问题,只是暂时周转不开而已!”
“可卢公有没有想过,既然季国的运作没有问题,可为什么国库里没有金印了呢?”灵昃反问了一句。
卢安一时语塞,眼神有些飘忽,“这……这……”
灵昃身子稍稍前倾,像一只待捕食的猎豹,开始咄咄逼人起来,“就说明卢公还是没有完全掌控季国,在您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些人用您不知道的方法在反对您而已。”
卢安气急,虽然不想承认,可眼下看来的确如此。他看着悠哉端坐饮茶的灵昃,心里怒气就不打一处来,沉声道:“说了这么久,灵昃先生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告诉我季国危在旦夕了吧?”
“当然不是,先前我就说了,正是拯救季国于水火之中,只不过那时候卢公气在头上,没有相信我说的话。”
卢安在心里思索了片刻,换上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哈哈大笑:“刚才是我冒犯先生了,现在还请先生教我。”他说着低下了头,身后的莫若长揖及地。
灵昃伸出了两个手指,“无非就是内忧和外患,攘外必须安内,首先要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季国没有钱么?并不是,拿最主要的田赋、盐课、杂赋、关税来说,这些钱财既然有账目,而且每一分每一毫都有去处,这其中就有问题了。到底是谁中饱私囊?是谁偷天换日?这要查。”
“灵昃先生有所不知,管理钱粮的那些大人们自成一派,大多是老臣,其中的关节错综复杂,互相庇佑,我们派人查过,并没有很好的进展。”
灵昃轻轻一笑,“那他们总有政敌吧?朝中不可能上下一心,铁板一块,如果让两个敌对的党派互相交换职务,想必他们会疯了一样抓对方的痛脚。”
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莫若眼睛一亮,当即就觉得是一个最好不过的主意。
喜悦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过了半晌,他就忧心忡忡地问:“可一旦真的查了什么出来,两败俱伤,为了朝廷的安危,不可能把这些大人全部免职。而一旦从轻发落,就是治标不治本。”
“这大可不必担心,北原最不缺的就是可用的人才,这件事我们可以徐徐而来,我相信卢公手里,自然有一批品秩不高但忠心耿耿的大臣名单吧?”灵昃轻轻一笑,“这个时候不提拔他们,更待何时呢?还有,如果卢公真要下决心一整朝政,不乏大胆一点,可以不从那些大世家的子弟中挑选人才,可以扶持一些小的世家,就跟当年分封天下以国推国一样,权利分化,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卢安幽幽地叹道:“这样触动那些贵族的利益,如果不慎,那就是灭国的风险啊!”
“北原人族认为火中取栗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可在南境灵族并不是这样认为的。”灵昃淡淡地说,“天下哪有想要得到的、改变的而没有一丁点的风险?伸手就摘到的果子并不好吃,做事也是如此,在风险中寻求最大的利益,这就是我们的道路。”
最后灵昃笑着补充了一句:“我相信卢大人完全有能力做好这一件事。”
“灵昃先生的话说服了我,敢问外患如何解除?”卢安又问。
灵昃指了指自己,“我。”
“先生是同意了我二十一年前那个请求,要屈尊来季国当国师了?”卢安欣喜若狂。
灵昃摇头,他的举动无疑给卢安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不,‘我’只是一个代指,谁都可以是我,我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我说的‘我’并不是灵昃这个名字代表的符号,而是与我志同道合的同伴。当然,我也是我。”他从容地一笑。
“如果卢公不信任我的话,请跟我来。”他缓步走出水上木阁。
灵昃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莫若在心里疑惑了一下,可身前的卢安已经霍然起身,带着满脸的不相信,大步跟着灵昃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