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吕正蒙呆呆地看着手心捧着的古剑,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天涯,或许在别的种族之中,称呼它为格尔杜拉帕西更合适一点。
这是一把太过传奇的古剑,他先祖吕天阳曾用这把剑荡平乱世,在当年那些青史留名的战役中,每一次都有它的身影。
据传言这把剑蕴含了一个大秘密,拥有它的人就有颠覆天下的实力,无数人为此趋之若鹜,可自这把剑诞生至今的一千三百年里,彻底掌控这把剑的寥寥无几。
他不知道这把剑蕴含着什么样的秘密,可他现在必须知道,不然他救不了眼下的那些人,甚至连自己都要死去。
吕正蒙不是第一次握住这把剑,前天他就曾在地宫里试图驯服这把剑,以前他也无数次幻想有一天举起英雄之剑,在战场上无人可敌。可事到临头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孩子,别人把希望托付给他,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闭上眼,试图效仿那一天进入奇异的空间里,他现在无惧于那些黑影。可无论怎么着急,这把剑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
他沮丧的睁开眼,心想原来没有老师那一天赐予他的星辉,他竟然连这把剑的真容都看不到。而他睁开眼的那个瞬间,感觉血都冷了。
一个没有武器的蛮族人大吼着扑向吕风,他生得膀大腰圆,足足高了少年一个头,飞驰地扑过来如同活动的小山。他成功地抱住了吕风的脚,吕风气急双手握剑向下插下去,鲜血溅到了脸上。
而那个蛮族人倒下才吕正蒙才发现,一个小姑娘缓缓倒在了血泊中,身边站着一个蛮族军士。他认识那个小姑娘,是冯氏的掌上明珠,曾和吕风在彩香庭把臂同游。
吕风正是看见了这一点,紧忙要去解救,可不成想被人拖住了脚步。
看见自己心爱之人倒在血泊,吕风跟疯了似的不要命冲了过去,有三个蛮族军士带着嘲笑拦住了他的路,他暴怒之下连斩三剑。
嘶撕嘶的三声响。
吕正蒙是熟悉吕风出剑速度的,这一次比他以往见到的都要快,那股凌厉的剑法连空气中流动的风都劈开了,第一剑他直接刺向了左边蛮族士兵的喉咙,第二剑他刺进了中间那个蛮族人的心脏,第三剑则是砍下了右面军士的手臂。
他的剑虽然比不上天涯,可也是不多得的宝剑,加之贫瘠的蛮族一向打造不起优良的甲胄,他三剑就要了三个人的命。
鲜血把他半身染成了红色。
看见这样一个剑法高超的人,散落的蛮族士兵终于围了过来,他们判断出了吕风的危险,没有选择留手,这一次过来的都是蛮族精锐,他们不但可以挡下吕风的剑,甚至还用力气逼得他节节败退。
吕正蒙终于反应过来,他不在去想那什么狗屁的秘密,他匆忙的把天涯用绳子系在背上,跑去那边要救下吕风。
可这里是战场,没有点到为止,吕正蒙刚刚一动就有大批蛮族军士把他团团包围,那些魁梧的蛮族人比他高了一个头,围在一起的大片阴影把阳光都遮住了。
他只能从人缝中看到远方五六把腰刀同时举起,一同落下后传来一声凄惨的哀嚎。吕风并没有当场气绝,一股信念支撑着他,吕正蒙能看到一个匍匐前行的身影,到了冯雨尸体旁边,他握住了她的手,就此停下。
同时一声声哀嚎响起,他认识的吕石、吕辉、吕然……等等大多人被砍下了头。
“混蛋!”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胸腔里的血液滚烫。
“噗通、噗通、噗通。”
他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巨大的痛苦从他的胸前处迸发,从心脏里流到全身的血液如同铁水一般滚烫。这是他发病的征兆,每当他情绪失控或者月圆之夜就会这样。
这是他的梦魇,可吕正蒙毫不在意,他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疯疯癫癫如同一只野兽嘶吼。他笑自己冷血,明明只要情绪愤怒就会发病,可为什么那些人遇到危险时他一点症状都没有?
原来他真的没有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刚才种种,不过是危难之中产生的一种特殊情愫罢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那些凶神恶煞的蛮族士兵提着刀一步一步的逼近,他们没有一个人有好脸色,都感觉这个笑声是在嘲讽。可离近了,他们也听到了被笑声掩盖的心脏跳动声,他们有些惊讶,这决然不是人类器官可以发出的声音!
最后一刹那,心脏跃动的声音停止,吕正蒙感觉自己受伤的左臂不疼了,浑身都是充盈的力量。
他抛出鹰旗,扎进了一个最前方蛮族士兵的心脏里,那个蛮族士兵被巨大的力道击退,尸体连续撞倒了好几个紧跟在他后面的蛮人。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吕正蒙就冲了过去,他陷入了包围中,可脸上毫无惧色。
他把手中的长剑刺向刚才被撞倒的步卒,那个蛮族汉子竟有惊人的勇气,空手抓了长剑不让他刺下去。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面对他的阻挠,吕正蒙还是轻而易举的洞穿了他胸口。
不知为何,吕正蒙这一次没有失去理智,当然也有些地方和平常的自己不一样了,他看着手上的鲜血,看着自己亲手杀的人,没有畏惧,而是神色淡漠。
就像一堵冰墙封住了他的情感,哪怕死在多人他也不会在意。
背后有破风声传来。
吕正蒙不用回头也知道有人偷袭,他抽剑急速转身,看也不看地直直刺下去,把一个跳跃起来的蛮族军士完全钉死在地面上。他弯腰夺走了他手中的武器,手腕发力,那柄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回旋出去,割开不少人的喉咙。
“让更多的人过来!我看他能杀几个?”有人用蛮语大喊。
更多的蛮族战士涌过来,西岭蛮族生性易怒好战,很少有人畏惧死亡,更何况对手是一个小孩子,哪怕他是一个杀了很多人的小孩子。他们不少人多经历过远征一战的屈辱,这次来就是向整个北原报仇的。
他持剑杀向那些新过来的蛮族士兵,可那些蛮族士兵没有引颈受戮,而是竖起了巨大的盾牌,如同一座铁山向他靠近。这是阿史德麾下的精锐,是蛮族中少有的盾卫。
他的剑斩在那些刻着虎头的盾牌上,只留下短短的印痕,并没有完全把盾牌斩开,反倒是那些蛮族盾卫的空隙中穿出来好几杆铁枪,险些要了他的命。
这是他第一次吃瘪,他挥剑横扫一圈逼退了那些普通军士,四处寻找着缺口打算冲出去。他的剑只是普通的铁剑,不足以对这些盾卫造成有效的伤害。
可四周都是盾牌,那一人多高的重盾组成的阵法逼得人喘不过气来,他对准一个盾牌连续砍了十几下,才劈开盾牌要了那个人的命。可这个缺口马上被左右的盾卫补充,这里的人太多,完全找不到可以撕裂的口子。
吕正蒙没有料到这种情况,被包围的他更加愤怒了,他的理智在一点点被如同潮水的愤怒淹没。他的剑开始毫无章法起来,发了疯一样地斩盾,火星四溅,他虽然暂时逼退了盾卫,可自己的剑也变成了一堆碎片。
见他失去武器,盾卫一股脑的压了上来,吕正蒙只好用双拳迎战,他的每一拳都能在精铁铸成的重盾上留下一个凹陷,可四面八方如桶一般把他围上,他除非长出生了一千只手,否则怎么能同时击退?
终于,蛮族重盾营来到他的身边,几十只铁枪同时探出,武器的锋芒在日头下反射着寒光。
他突然诡异的一笑,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剑。
他并不是没有武器,而是一直隐藏着杀招!那些蛮族盾卫看见他掏出武器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可发现那是一把破旧的锈剑时,有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唰的一声,几十杆长枪同时刺出。
吕正蒙正解下绳子,把背后那把处于封印状态下的传奇之剑拿到手中,刚刚触碰剑柄的那一瞬间,他眼前一黑,进入了一个完全超脱于世的空间内。
“有人来了,又有人来了这里!”他还是听到了那天黑影的声音。
吕正蒙环顾四周,活像一个发怒的野兽,他心底早就被暴虐占据,恨不得把那些说话的黑影撕成碎片。
“你又来了这里,可你的心境,你的能力都不是能够继承这把剑的人。”一道光照了进来,那天五个温暖的身影再一次出现。他们的背后是一座祭坛,上面插着一把全新带着威严的剑。
“少废话!”吕正蒙大吼,“不让我使用天涯剑,就把我放出去,我要杀掉所有的蛮子!”
“那你为什么要杀掉那些蛮人呢?只是想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吗?”
吕正蒙摇头,和那个温暖声音交谈,他内心渐渐冷静下来,“我要复仇!他入侵北原杀了我们的人,我自然要举剑还回去!血债只有血偿!”
“真是暴虐的答案。”那个黑影带着一丝惋惜,“你现在还小,或许以后我再来问你这个问题比较好。没有掌握超然力量的人,是无法使用这把剑的,不过既然是应对北蛮,这把剑借你一用也不是不可!”
那个黑影突然逼近了,吕正蒙眼睁睁地看着他如同一道透明的影子融进自己身体。他立刻感觉血管里有冰川融化的声音,对杀戮的渴望和暴虐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力量。
他一步一步走向祭坛,那里有声音呼唤着他。
一步,两步,吕正蒙怀着忐忑的心情握住剑,稍稍用力,把那柄剑仰天拔了出来!无穷的光明瞬间照亮所有的黑暗,数以百计的隐藏黑影瞬间归于虚无,拔出这把剑的吕正蒙感觉,此刻的他无所不能!
一阵恍惚感袭来,吕正蒙睁眼,正好看到几十柄长枪落下,他下意识的随手一挥,一道巨大的气浪从剑刃上传出去,就像剧烈的风。草屑乱飞,那几十柄长枪被同时斩断。
蛮族盾卫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那种巨大的风压吹飞,不少人更是盾牌碎裂身体被劈成两截,给盾阵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他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剑,剑锋上的缺口和铜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云纹和可以开山裂石的锋刃。
“武者!是武者!”这些盾卫用蛮语惊慌地大喊。
他们其中不少人参与过多年前的远征一战,正是人族的武者和秘术大师击毁了他们最后的心里防线,多少年他们不曾大举进攻的原因就是北原的武者和秘术大师太强,没有被蛮神赐福的人根本无法抵挡。
蛮神已经很久没有赐福他们了,为此他们忍让了很多年,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时机终于被他们等到——衍朝灭亡,北原的超然力量衰退,武者几乎消失,就连秘术大师的秘术威力都大幅度下降。
可不曾想,今天竟然能遇上一位,一个不过十二岁的武者。
“杀了他!杀了他!为了蛮族的未来!”更多的蛮族士卒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