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虽然我也是在门外那颗树上偷听的……嘿嘿嘿……”
“再有就是把中北城内几条路修一修,老师您知道泞土街吧?那里地势低,一下雨那里的坑洼蓄满了泥水,一次我不小心摔了进去,浑身都湿透了!雨要是下得再大一点,那条街可以说就是被水淹没了,人畜都不能过!”
吕正蒙越说越来劲,似乎他真的拥有十万金印,下一刻他直接起身站了起来,手舞足蹈:“我还要修一下河堤,您不知道,有一年护城河那边决堤,水都进了城!死了不少人不说,我连下河摸鱼都不行了!”
“等一会!”老人突然叫住了他,“你说了这么多,怎么这十万金印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没有?”吕正蒙理直气壮,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您看,我识字会读书,可我一出去,好多人都不识字,我跟他们谈经论道人家也听不懂啊!”
说完调皮的一吐舌:“虽然我也太懂经文……”
“还有泞土街,护城河!要是不修,我怎么去那里玩啊!”吕正蒙似乎说累了,重新回到床榻上坐下。
老人敲了他一下:“有那一笔钱,你可以去东州过富足的日子,你换一个更好的地方玩,不是更好吗?”
“还有……还有……”吕正蒙最后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回了老师问的那一句:“其实还是有的,要是还剩下,我想给一个人。”
老人更加好奇了:“谁啊?”
“一个救过我一条命的人,当年我六岁的时候流落街头,要不是他给了我几块糕点恐怕我现在就见不到您了……”吕正蒙心情一下就低沉了:“您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人家救了我一命我也没有什么报答他的,我要真的有这么多钱一定得好好报答他!”
“你啊……你啊!”老人拍着腿,倚在床上,哭笑不得。
吕正蒙却是龇牙咧嘴的,他一脸愁容:“老师,是我的回答没有令您满意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
吕正蒙身子一动,搬着自己大腿挪了个地方:“老师,您拍的是我的腿!您说您上了年纪,手劲儿还这么大!”
老人这才发觉自己拍错了人,讪讪地收回了手:“你的回答我很满意,这才是我的弟子,从小就该有这种抱负!有一句话说得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想形容你是不为过的!”
“老师……我就是随口说说,不做真的!您看我不是没有那么多钱么!”吕正蒙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老人神色一正,摆手说道:“不不不,童言不一定是不作数的,虽然你没有享受过那些,但你见识过,可你并没有向往那些。说明你就不是一个只知道自己享乐的人。”
“你说的这些令我很欣慰,这也和你的出身有关。”老人摆手制止住了吕正蒙要说的话:“别误会,我说的并不是你怎么样,而是你读过书,但又不是过着大富生活,所以你的眼界觉悟很高,要超于锦衣玉食的同龄人和那些穷苦,为明天吃什么、能不能吃上饭的孩子。”
“这就是我说你不错的原因,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是一个富家子弟,自然没有你想的这么多。”
老人微微一笑:“你就不好奇当初我是怎么回答老师的么?”
“当然好奇啊!”吕正蒙眼睛都亮了。
“我可没有你这么高的觉悟,那时候我都快二十岁了,我回答老师的可以总结为八个字。”
“哪八个字?”
老人学着吕正蒙先前掰着手指的模样,一字一顿:“纸醉金迷,花天酒地。”
吕正蒙惊了,伸着脖子:“可老师您……”
“你可别当初的我想象得多么伟大,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当初在家里虽然是庶子,但我从小机灵,父亲对我一点也不比嫡出的长子差。”老人抬头,目光中满是沉思,似乎真的回到了那段青葱岁月。
“那时候我出门有三个仆人跟着,光是书童就有五个,可谓是纨绔的生活。”说到这老人神色一变:“十二岁那年,我父亲被陷害入狱,家里差点被满门抄斩,变卖全部家产我们母子才逃过一劫,可那之后的生活真适和以前有了天差地别。”
老人用手指点了一下吕正蒙的额头,“可比你现在的你要惨多了!”
吕正蒙吃痛的揉了揉额头,幽怨地看了老师一眼。
“后来我不甘心,总希望振兴家门,到了弱冠之年,我带着全家仅有的三个金印告别母亲,一人远赴寒州负笈游学,我跟母亲说等我学成了大本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灵帝十七年,老师向我问了这个问题。”
“对于十个金印,我回答老师说‘买几件绸缎衣服’,对于一千个金印,我说‘要买很多大房子,把母亲和老师一起接过去’,对于十万个金印,‘我说要存到钱庄,或者参加商会,足以保我一辈子衣食无忧’。”
老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我顶多是把亲人想进去了,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和我无关的人,当初我想得到这样一大笔金印之后,我终于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很自私,对吧?”
吕正蒙呆呆地怔了好一会儿:“可,老师这么做,不能算得上不对吧?”他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看来别人说我傻是对的,我真的有些傻……”
“你的想法或许在外人看来不能理解,可那只是凡夫俗子的目光,你要知道,英雄,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傻子。”
老人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我的做法和他们无异,可对于想要做大事成大事的人来说,眼界太小,格局也太小。当初老师并没有呵斥我,而是摸了摸我的头,事实证明老师眼光是对的,虽然我有一身本领,可终究一事无成。”
“这道题后来我岁数大了才明白,考验的是人的心性,决定你未来到底要走上哪一条路。”老人突然打了一个酒嗝:“你的心性合格了,这就证明了,你将来是能成大事的人。”
吕正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仍皱着眉头思索自己这么做在外人看来是不是有些傻这个问题,而床榻上的老人已经喝光了酒壶的最后一滴酒,沉沉地睡下,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他轻轻地推了推老师,望着鼾声依旧的老人,往嘴里塞了一口馒头,心想有些话只能明天再跟老师说了。